李大人臉皮再厚也被罵的tǐng不僂了,只好不情不願的移步出列,按慣例免冠叩首以示待罪。

言官一旦成群結勢,屬於什麼兆頭?殿內諸公無不是宦海中的老手誰不曉得。此時最幸災樂禍的莫過於袁閣老了,心中大爽。暗道惡人還需惡人磨,李小賊你也有今天!即便老夫制不了你,也有其他正直的人看不慣你!

太后沒有按慣例先徵求各位大臣意見,卻在簾後命令道:“著李估廷前自辯。”

李估當即高聲道:“三人成虎之詞,臣勢孤莫辯,唯請聖斷!另臣有不明之處,當日袁閣老與下臣同受聖裁,為何臺垣諸君只以下臣為意,而對閣老視若無睹有眼如盲乎?此何以服人心!”

聽到李估沒有為自己辯解,卻忽然扯出了袁閣老,眾人這才記起,似乎當初袁閣老與李估一起受的罰,罪名都一樣的。

同是停職待堪,這些言官只敢抓住小小的七品中書舍人不放,卻對大學士閣老不管不顧,確實是欺軟怕硬的難看樣子。

正樂不可支看仇家笑話的袁閣老臉色驟然大變,若不是在殿上怕失儀,他肯定要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揪住李估狂罵一通。不愧是無恥之徒!自己倒了黴也不忘拉老夫一起下水!什麼素質!?

幾位心機最深的大佬稍稍思索都心知肚明瞭。李估攀扯袁閣老絕非無的放矢,很明顯,他這是意yù綁架袁閣老,要倒黴一起倒黴,要平安一起平安。

如果說朝廷處置一個七品官可以隨隨便便任意為之的話,那麼處置一個大學士,可就不是那麼容易。閣老本身怎樣或許無所謂,但突然引發的最高層連鎖震盪讓任何沒準備的人都難以把握,沒有穩妥之策不敢輕易嘗試的。

所以為了大局,將李估與袁閣老一起輕輕放過才是正理,此事該到此為止。

群臣放鬆下來,心裡開始準備散夥回衙門。但先前彈劾李估的御史王啟年這時再次開口,從袖中掏出奏章道:“臣等自知有此疏漏,故昨日新擬彈章。此乃臣等二十三人聯名劾文華殿大學士袁立德與中書舍人李估疏。”

聞言武英殿裡聳動起來,如果說先前都是小打小鬧,那麼這回有大事件發生了!

李估大驚回首,他真的有點惶然失措了。對方居然算計到了這一步,真真正正的有備而來!二十三人聯名,幾乎就是全部科道官的六分之一了!這陣勢,是要把他往死裡治了。

&ní惑到大意了,李估想道。那隻不過是平靜的海面,底下一樣bō濤洶湧。內廷廟堂裡果然處處刀光劍影,時時陰謀詭計!

同時另一個念頭不可抑制的竄上李估的心頭,他昨天冤枉了歸德千歲!

袁閣老政治態度上傾向於皇家,對歸德千歲的拉攏很配合,長公主無論如何也不會要廢掉他,同時千歲殿下也根本沒有理由對自己下死手。所以本次被彈劾肯定不是長公主的手筆。

想至此,李中書yù哭無淚。

昨日千歲殿下估計是不知從何處得知警訊,要對他賣好,說不定想施以援手,但卻被他愚蠢的誤會了。

為了發洩還在大門上刻了半闕絕交詞給她看現在想來,這簡直是自斷強援,自毀長城。

李估頭腦一片混亂中,聽到慈聖太后諭道:“念!”

御史王啟年得了旨意,展開奏疏,面容冰冷的高聲誦讀。

其內容無非又將李估與袁閣老的罪名各自列了一遍,具體什麼名頭並不很重要了,很多都是那天文華殿裡李估與袁閣老互相潑髒水時的臺詞,另外增加了點不那麼新鮮的料。

不過新鮮猛料還是有的。例如某文華殿大學士與某中書舍人品性陰險以詐行事,明為仇寇實為sī己,欺弄朝廷上下勾結,獨佔國事操權弄柄,以至於內閣票霸產生……,

聽到這裡,竭力使自己冷靜的當事人之一袁閣老頓時心xiōng又快氣炸,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但王啟年居然汙衊他與李小賊勾結篡權,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讀完了,王啟年將奏疏交與內監便歸列。隨後又輪到袁閣老出列,自行免冠叩首,與李中書一個待遇。

此時武英殿裡靜悄悄,沒有任何響動,眾人都閉口不言。

若是李估自己的事,說不得盧尚書之類的要出來開脫幾句,許尚書和趙總憲則不是很方便,需要避嫌。

但扯上了當前在位文官中名義排位第一的文華殿大學士,形勢便複雜了。事起突然之下,看不清楚狀況時,誰也不會出頭髮言,這可是二十三個言官聯名。再說那牽頭御史王啟年多年不得升遷,常有憤懣抑鬱之情,咬起人來不要命的。

李估後悔攀扯袁閣老也遲了,對方就在這裡等著自己,或者說,即使他不拉袁閣老下水,對方也會想辦法如此。他一直在冥思苦想著,這人是誰?到底是誰?

其實這事涉及到如此多人,背後是誰肯定隱瞞不住的,但李估等不到那時候。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句亙古不變的真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他與袁閣老齊齊倒黴,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估眼角餘光掃過班列最前頭的幾位大佬,幾個來回之後,便鎖定了其中一人太子太保、戶部尚書、鼻英殿大學士彭時春,目前他位置僅次於袁閣老。此人名聲正直,風評不錯,李估聽說過他當年似乎出身於言官,甚有科道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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