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七年秋,蘇州府推官革佑離任入京放鶴先生時任禮部副郎,偶遇估於部堂,聞其指物作大樹詩而賞之。

及後坐而論詩,估頃刻立就絕句十首,皆載詩道也,發盡古今意旨。放鶴先生嘆而服之,謂己不如也,並親書於酒家,自此不以詩詞自詡。

帖幅高懸,一時名動於京師文林,前往觀覽揣摩者甚眾。

時人云,近代詩詞漸微,久無佳作可摹唐宋,幸有李虛江遮羞,不至慚於後人。怕是本朝也只有此一人敢大言“公道持論我最知,小

,“時文正宗才力薄”等句。

又有江南名妓玉玲瓏,以豔sè曲藝名噪於京師,皆視為南魁之選,他人非數十金不得見。其與李估有舊,蓋因成名得李估之力也,得訊往會館謁故人,然閉門不納。

妓在院門白曰:,“聞先生初至京師,起居多有不便,願為shì婢以報舊日恩情,因何拒奴於門外耶?”

李估使左右傳語曰:,“椏見不如不見。”

又隔牆以詩述其心跡雲:,“故國鄉音竟杳然,浮葉飄萍劇堪憐。

斜依芳樹岐王第,虛度春華賀老弦。紅豆不思行樂夜,錦纏殊憶奉恩年。君何細數粱園事,舊時金粉往如煙。”

妓淚溼紅妝,涕泣於門廊之下道:,“奴自知卑賤,不敢誤先生前程”遂三拜而去。

聞者嘆曰:“此可為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之註釋。”

門的另一邊,快兩月不知肉味的李才子,心情複雜的扒著門縫,看著送到嘴邊的美人遠去,不由得糾結悱惻、唏噓不已、感慨萬分。

jiāo滴滴的美人什麼時候也敵不過權勢的。許天官發話了這段時間低調些,不要惹出什麼能被彈劾的事情話說吏部選官有規制,雙月一次大選,進行比較正常的升遷授官,單月一次急選,處理因為去世、致仕、丁憂等意外事故引發的官位空缺。

本來許尚書打算把李格塞進下個月,也就是十月大選中,至少不那麼扎眼。不然沒特殊情況下,單獨為李估一個人奏報選官,顯得有些急不可待和任人唯sī。更何況前幾天早朝無辜的許尚書還被人抨擊了包庇李估。

但老大人聽了李估連夜急報,便意識到夜長夢多,不可再拖延。

萬一歸德千歲突然說動了太后,發中旨直接任命人選,那就被動了。

要知道,內閣畢竟不同於外朝衙門,不經栓選廷推以中旨任命箇中書舍人也說得過去。所以這不是講究品味臉面,而是需要赤膊上陣的時候了!

次日,吏部便擬了奏疏加蓋印信後封進奏報直接把李估推上去搶一個先機,佔住先到者先得的理。

這種時候不要臉本身就是一個態度別人若識相便不會再打主意了。

吏部之所以與內閣、都察院並稱為三要,不是沒道理的。

內閣從國朝初年設定以來權勢漸張,其他五部的部權到如今被內閣侵奪許多。只有吏部的綸政大權還能相對獨立於內閣吏部尚書還敢與閣老叫一叫板,況且從制度上內閣不能直接指揮吏部。

當然,遇到了個人威望極高的強勢首輔,例如張居正、嚴嵩這號的,吏部尚書也得當別子。畢竟國朝的事很多時候不是制度說了算是人說了算的。

反過來,吏部尚書強勢時候,內閣也無可奈何。吏部的奏疏,一般都給面子批了“可”。不然的話,吏部尚書動不了閣老本人,但變著法子折騰閣老的門生故舊,也能令人噁心到極致。

正值此敏感時期可能還牽涉到朝廷角力,深曉內幕的李估(為終於不再是懵懵懂懂的醬油黨而淚流滿面)焉敢公然行眠huā宿柳之舉,什麼能比烏紗帽要緊?

所以李大人面對美人盛情,只能按下滿腹yù火裝腔作勢的、拿出幾分薄情寡義的範兒吟道,“紅豆不思行樂夜,錦纏殊憶奉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