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大人,陸元廣反思自己言行,卻產生些許懊悔,今天似乎有點不妥哪!

想來李大人年少,只怕最重的是面子。他抱著查問過錯的挑剔心態而來,自己卻表現的過於滴水不漏,可能會讓李大人覺得是刻意針對他,但又只能無可奈何,以致於要產生沒面子的憋屈之感。

這反而不美,還不如故意出點不大不小的差錯,讓李大人不痛不癢的問責一番比較好,這樣李大人心裡也許會比較痛快。

陸大使又想起,今後萬一傳出去流言說,李大人在宣課分司鎩羽而歸,拿一個小小九品無可奈何,那他的大麻煩就到了!不肯善罷甘休的李大人絕非他所能抵抗得了的。

不行!要亡羊補牢!陸元廣下了決心,明天去向李大人請罪,將潛在危險扼殺於萌芽之中。

按下陸大使的深刻反思不提,李佑回到衙署,韓神婆還在等候訊息。李佑對她道:“本官去過宣課分司,已經命那大使放人,你且回會館去罷!替本官向幾位會館管事問候。”

韓氏笑顏逐開,千恩萬謝,匆匆回了會館去迎接丈夫。

又到了傍晚時分,李佑處理完手頭公事,正打算回家,卻見禮部的朱放鶴先生來訪。

禮部與五軍都督府隔著御道和大明門相望,而李佑的總察院衙署位於五軍都督府後面,距離很近,所以朱部郎來串個門很方便。只需繞過大明門,沿著西江米巷走幾步便可以過來。

李佑起身拱手道:“近日有冬至大朝這樣的盛事,禮部其責重大,放鶴先生還有閒工夫到我這裡?”

“為兄手頭緊。所以邀你去本司衚衕喝酒!”朱放鶴直抒來意道。

本司衚衕,教坊司所在地也…李佑奇道:“你若手頭緊,還去那銷金窟作甚?”

“正因為手頭緊,故而才邀請你同去,有你在大概就不用花錢了,說不定她們還要倒貼。”朱部郎答道。

李佑大笑,“你也是才名滿京師的,大可自去。不見得非要拉上我。”

朱放鶴嘆道:“我人老珠黃只能免一半。只有你去可以全免。許久沒聽過江南玉玲瓏的琴曲了,今日想起便心癢。聽說她很賣你的面子,連這花名都是出自你的詩詞。那便借你的光去白聽一次。”

李佑兩年前第一次進京時,江南七豔明噪京師,玉玲瓏便是其中之首。還曾想來服侍自己。她能歌善曲,一時為京城之冠,沒想到兩年過去了還在。

雖然李佑做官做出狀態後,刻意壓制了自己在歡場的娛樂活動,但今次最終李大人推辭不得,被朱部郎拉到了本司衚衕喝花酒去。

到了院落中,兩人登堂入室,在暖閣中坐定,便有老鴇子前來問候。朱放鶴點名道:“我之前約定過的。玉玲瓏姑娘可否得閒?”

老鴇子派額道:“啊呀,這就可惜了。她被人贖身,正於房中待嫁,所以不好出來接客了。還請老爺諒解。”

朱部郎一臉的遺憾,“我聽說了風聲,所以要來欣賞最後一曲,沒想道還是來遲了。不想從此竟成絕響。可惜!可惜!”

沒等李佑說話,朱放鶴又指著他說:“此乃蘇州李探花也!不知可否請得玉玲瓏姑娘出見獻曲?”

老鴇子的眼眸精光暴閃,轉身掀了簾子出去,嘴裡叫道:“要得要得!李先生少待,老身去去就來!”

“還是你的招牌好用。請你來不會錯的。”朱放鶴得意的對李佑使了個眼色。

沒過多久,門簾晃動。從外面嫋嫋走入位二九佳人。李佑看去,正是玉玲瓏。兩年不見,依舊神韻如畫,風姿綽約,清豔不俗。

玉玲瓏抱著琴,對著二人微微屈膝行禮,橫目掃了李佑幾眼。其後一言不發,低頭開始調弄琴音,全無妓家生張熟李的熱情。

除錯好後,她輕聲問道:“老爺想聽什麼?”

朱部郎點頭道:“今夜專為姑娘技藝而來,但請隨意。”

玉玲瓏坐在琴後,閉目片刻。隨即素手纖纖,琴聲叮咚,撥弄了一會兒,漸漸進入情境,又開始唱起曲詞。一張口,嗓音纏綿悱惻,滲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