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師爺聽後嘆道:“胥役之橫暴,路人皆知,故本朝規定無事胥役不得下鄉。但又不得不用耳,不收糧稅,朝廷以何用度。”

“老先生救我,免掉我這收稅差事如何?”

黃師爺心生一計,便對李佑道:“李差役是會讀書寫字的罷。”

李佑簡直想翻白眼,暗道小爺我詩詞傳遍全城了,你還問我這等問題,“自然會得一些。”

黃師爺撫掌笑道:“妙哉,讀書然後明理,古人誠不欺我。”

老先生說的什麼糊塗話?李佑莫名所以。

黃師爺又道:“吾已有主意了,李差役暫且靜候佳音。”

這句話是懂了,李佑拱拱手退下。

黃師爺沒有食言,向東家陳知縣稟報道:縣衙差役李佑,感縣尊教化,近日漸讀書明理,長存仁人之心,行差執事大違本心,不堪目睹生民困苦。可免去差役,轉為六房書吏,以全其心,彰其行,並以獎掖知上進者。

黃師爺這理由真的很政治很玄幻,充分體現了封建社會“人治”的精髓,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白了這意思就一句話:李佑現在也算半個文化人了,還是去當差役有點暴殄天物,不如當文員吧。

陳知縣判道:準!可擢典史。當然,正式的吏員要報到朝廷的,不過虛江縣此時有個吏員缺額,直接用李佑補上了。

一報一準間,李佑身份便由衙役成了小吏,這當然是非常可喜的變化。雖然衙役和小吏常並稱為胥吏,但其實不完全是一碼事。衙役是屬於粗人、賤役,市井之流。而小吏怎麼也能算半個文化人,玩筆桿子的,天然就比衙役身份地位高一些,名聲上更比衙役上得了檯面,雖然乾的齟齬事情比衙役少不到哪去。

想當年…也就是漢唐時代,小吏升大官的例子很不稀罕,直到宋代,官吏分流,小吏才成了沉淪下僚的底層人士。

更何況,陳知縣直接把李佑提拔為典史,那就不是普通書吏了,乃是小吏中的頭目級別了,雖然仍是不入流的、沒有官方級別的吏目。

陳知縣提拔李佑也有他的原因。上次把朱老大人哄得很高興,使得陳知縣認識到,李佑能寫詩詞雖然對治縣安民沒什麼用,但是官面上迎來送往吹牛打屁的場合,遇到了追求風雅的上司,卻是能派上大用場。

這也是一項特長,但若是低賤衙役,詞寫得再好那也根本上不了席面。所以陳知縣趁此機會將李佑轉為吏職,順便提拔成典史,以後有需要的場合也能拿得出手了。

李佑喜從天降,這是典史啊!薪水…以後叫俸祿了,每月制度是米三石,當朝實發米一石、銀二兩,幾乎是捕快的三倍。終於養得起一個小姑娘了,李佑很欣慰。

他當即去找黃師爺表達感謝,很隱晦的表示師爺孤身在外地多有不便,李家要贊助一些生活費。黃師爺斥責說:“吾欲引你為腹心之人,豈為這幾兩銀子?”

喜訊傳回西水鎮,李家知道李佑當了典史後,足足買了五兩銀子的香火,燒的宗祠內濃霧滾滾,有鄰里望之曰:“李家宗祠冒青煙矣!”

就是李佑不知道陳知縣的本意,也不知道他自己肚子裡還有多少詩詞可以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