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把腳抬起來,原來那鞋底磨漏,前腳掌幾乎都露在外面,她還動了動腳趾。

蘇御跳下馬:“來,你上馬。”

蘇御背光,看不清楚臉。距離近了,喜鵲才認出這人便是白天穿紅袍的長安郡馬。

少女一喜:“哈,我認識你。你不就是白天那個收公案的官兒嗎?我來洛陽,就是來找你媳婦的。”

少女天性活潑,自來熟的性格,她也不客氣,自己就往馬背上爬去。她看起來沒騎過馬,可她膽子很大,而且動作麻利,一下子就蹬了上去。

少女問蘇御,包裹在哪呢?

蘇御說,只是不知你叫什麼,故而這樣說,其實你的包裹不在我手裡。

少女又問,你不是知道我叫喜鵲嗎?

蘇御笑說,可沒見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是你。

少女好奇,你以前也不認識我,為何一見到我就知道了?

蘇御說,我也只是猜測,沒想到一猜即中。

蘇御問少女,為何不去平康坊找姨娘朱雀?

少女卻反問:姨娘不是在長安郡主府嗎?

蘇御愣了愣,問:誰與你說姨娘在長安郡主府?

少女說:告示上說夜無良解散,而長安郡主府有人尋我要認親,我正沒飯轍呢,便把幫派租的房子兌出去,可算有了些盤纏,便趕了過來。

蘇御回想自己的手稿文案,估計是被郡主修改過,郡主小心眼兒犯了,要先看看這姑娘長什麼模樣?

快進清化坊的時候,蘇御笑問:“你為何不在門口攔個人,幫忙通報一聲?”

姑娘突然氣惱:“我就發現京城好人少,我求了不下十個人,竟沒一個人幫我。有的一聽到長安郡主府,就好像我說了髒話似的,嫌棄得很,躲得我遠遠的。”

觀其相貌,聽其聲音,品其心性,蘇御覺得這姑娘又“愣”又“衝”。據朱雀說,這孩子的父親是蘇御認識的人,而此時蘇御心目中,已經有了一份“嫌疑犯”名單,名單上的人不多。

剛才姑娘在坊署吃癟,她懇求坊署小吏,幫忙去長安郡主府通報一聲,可小吏冷漠,根本不管,還說她是個騙子。

小吏原話:你沒有戶籍,沒把你當流民逮捕起來就不錯了,你還敢求我給你辦事?你身無長物,外地口音,從不相識,就隨便把你通報郡主府,萬一你是個刺客,進去行刺怎麼辦?你快別在這裡煩我,趕緊走吧。

於是姑娘才再一次躲進橋洞裡。

難怪那坊署小吏目光躲閃,見蘇御來坊署找人時,小吏就覺得不妙了。可他卻沒說,只是手腳麻利地幫蘇御備馬。看來是要彌補些什麼。

蘇御從不與那些小吏計較,他們或許做得不夠好,但他們並沒有犯錯。

這位姑娘也是個樂天派,情況好轉,就把先前的倒黴事忘得差不多了,晦氣一掃而去,她也不嚷嚷去找小吏計較。坐在馬上,讓從二品的郡馬爺給她牽馬走路,她竟沒覺得哪裡不妥。可是坊署小吏卻看在眼中,木訥佇立。

西坊署就在吉祥小街旁邊,蘇御帶著姑娘去九指裁縫那裡買了雙襯毛皮靴。

“呀,牛筋底兒的,這得多少錢呀?”少女穿上皮靴,坐在凳子上搖頭晃腦。

蘇御笑了笑:“甭管多少錢,你再挑挑衣衫。”

“哦,衣衫就不必了。我的棉襖新絮八兩棉花,很暖和。”

這姑娘不貪財,便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蘇御欣賞地點點頭,可他還是決定給姑娘換一套衣服。這時卻見到王珣站在門口,向孫裁縫屋裡張望。

王珣正在小街給馮瑜置辦禮要用的物件,她嫌裁縫家的東西貴,跑去買了些便宜貨。說巧不巧就碰見蘇御領著一個姑娘進了孫裁縫家,於是過來趴門口看了看。

“郡馬爺這是在給誰買衣裳?”

王珣大踏步走了進來,瞪視喜鵲,一看是個江湖姑娘,面板略顯粗糙,長得虎頭虎腦不算很俊俏,於是有些放心了,扭過頭來問蘇御:“此為何人?郡主可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