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家裡,趙起從來都是不說話的。即便賢王讓他去當右豹騎統領,他也只是悶悶的“嗯”一聲。

當上統領,他也不認真。三王之亂後,右豹騎是最後一支恢復整裝的隊伍。而這還是在蘇御的監督和幫助之下完成。

難受過後,賢王冷靜下來,眼神變得鋒利:“自萬隆卸朝,我與睿王明爭暗鬥多年,可那時我們從不連累對方子嗣。如今對手換成康王,他可真豁得出去。”

趙鼎道:“他沒有兒子,倒是不怕被報復。”

趙起哼笑一聲,但沒說話。

趙鼎雙腿殘疾,猶如嬰兒一般短小,但他宅心仁厚,對待下人們一向很好。可宅心仁厚不代表沒有脾氣,尤其受到這種看似隱蔽的冷嘲熱諷。

趙起的一哼,引得趙鼎側目看他,質問道:“父親難過如此,你像個木樁似的站在這裡半天不言。現在你哼什麼?怎的,我說錯了?”

趙起是庶子,從小兒在側妃屋裡長大,照比正妃屋裡的孩子地位低了很多。但凡有什麼好東西,一準先送去正妃屋裡。正妃屋裡的孩子吃夠了,玩夠了,施捨一般送到側妃那邊。

若不是正妃的孩子一個接一個死去,也輪不到趙起去當右豹騎統領。

如今正妃屋裡最後一個健全兒子眼瞅著也要死,趙起心中五味雜陳。有些幸災樂禍,有些痛心,還有些害怕。

他不願意當這個右豹騎統領。他不想捲入到鬥爭中去。這麼多年因為爭權而死的人太多了。他不想去爭,只想安安穩穩當個衣食無憂的庶王子。

曾幾次衝動,想找賢王老爹談談,右豹騎統領不幹了。可是家裡老孃卻因為他能當上統領而高興得不行。見人就說我兒子出息了,當上統領,帶著一千騎兵吶,好風光的。豹騎,不是什麼騎兵都能叫豹騎。

剛才他只是輕哼一聲,就被這個殘疾人質問。聽他那口氣,就是正妃屋裡的口氣,天生高人一等的口氣。

趙起深吸一口氣道:“我哼一聲怎麼了?你不知道康王有兒子,那他就一定沒有兒子嗎?或許他老早就考慮到今天,把自己的兒子都藏起來。”

趙起越說越激動:“以前我也說過這樣的話,讓你們藏起來,這樣才安全。那時你不也是離開洛陽,藏到山溝裡去了嗎?你自己不爭氣,你暴露了,否則我的計策就成了!可那時候誰注意過我?”

趙起生平頭一次對正室屋裡的王子發火,索性吼道:“老大老三還嘲笑我,說我膽小如鼠!狗肉上不得席面!爛泥扶不上牆!可他們膽子大,有魄力,有智慧,上得了席面,那結果如何?他們死啦!都死啦!”

“住口!”見趙起咆哮,賢王火了,指罵道:“這時候你說這些話,有何意義?莫非你心裡很痛快不成?虧我栽培你當右豹騎統領,你是不想幹了嗎?!”

“我壓根就不想幹!現在我就還給你!”

趙起把腰間半塊虎符扯下來,往地上一摔:“你不是喜歡趙御嗎?給他拿去!你發現他很能幹,跟他比我什麼都不如他。他手底下有那麼多能人,可我手底下全都是廢物,這就說明我也是個廢物!對不對?”

趙起狂吼:“你一定是這樣想的!在你心裡,我就是最廢物的那個!連趙鼎這樣的殘廢都不如!可你從來不想一想,從小到大我都有過什麼!我身邊的奴才都是他們挑剩下的,那還能有什麼能人?!現在正房屋裡的都死絕了,你想起我來了。晚啦,我告訴你,晚啦!來不及啦!哈哈哈,來不及啦!哈哈哈哈!”

趙起似乎是瘋了,又哭有笑,顫顫巍巍離開屋子,醉酒般左搖右晃離開王府。

屋裡人半晌無語,這時有門丁報門說秦王帶著王太醫來了。

其實賢王並不懷疑蘇御,他的第一反應是康王派系的人在搗鬼。可蘇御自己卻很在意,他對賢王說,若趙鏘活不過來,自己就放棄兵權,以此向賢王表明,這件事絕不是自己乾的。

“勁鋒啊,你多慮啦。”

賢王好像突然老了十歲,說話聲音變得烏突突的:“不過你能有這番心思,我倒是很欣慰,最起碼讓我見到努力沒有白費。若鏘兒不出事的話,我相信你們和雲龍的鐵三角能夠實現。皇位或許是掙不到了,可也不能讓曹玉簪為所欲為。”

賢王感嘆一聲:“我實在想不明白,老十七到底想幹什麼。他自己不想當皇帝,卻一定要支援曹玉簪的孩子,這是為什麼呢?”

在蘇御看來,賢王已經放棄對趙鏘的治療。他說把人的肋骨撬開取箭頭,就會把趙鏘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