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明,康王府天鏡湖東側,望陽亭裡兩個人。少女單肩揹著包裹,看樣子是準備出行,餘光裡的趙旻迎風站著,背手望天。

風越來越大,樹搖草動, 湖面掀起漣漪。

趙嬰坐在長椅上,側頭望著東方,旋即收回視線,落到趙旻身上:“闖秦王府的人,是你?”

趙旻冷笑一聲:“僅憑那人會‘鳳凰涅槃’,就懷疑到我頭上?”

趙嬰淡淡口氣道:“我不瞭解獨孤門。我只是想提醒你,秦王府不是那麼容易闖的。”

“我早就知道。”趙旻口氣生硬,毫不領情。

與趙旻這種說話, 實在是找不到樂趣,他就是一個典型的話題終結者。

趙嬰站起身,緊了緊肩頭的包裹:“既然闖王府的人不是你,你為何還要殺跟蹤你的人?”

“我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膽敢跟蹤我,我就要幹掉他們。跑掉一個,那是她命好,因為我趙旻從不殺女人。”

趙旻身穿錦袍,頭扎幞頭,在大風中矗立,風扯巾子忽起忽落。或許他覺得這個造型很不錯,故意保持許久,口中還唸唸有詞,可他並不知道,身後唯一聽眾已經離他而去。

或許是因為大風掩蓋了那人的腳步聲, 而那人的腳步聲本來就很輕。

顯然, 在趙嬰看來, 趙旻又幹了一件蠢事, 可趙旻不承認自己蠢。而且他還堅定地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

那麼趙旻的做法,到底對不對呢?

相信,這個問題很容易會有兩種答案。他們會討論,辯論,爭論。而老黃會給出第三種答案:對錯在刀裡。

老黃是一個粗魯的傢伙,他處理問題就是這麼簡答粗暴。做不到具體事情具體分析。老子就是能打,我打贏你,我說了算;你打贏我,……你說了也不算。來呀,你挊死我!

其實趙旻身上也有一種混不吝的勁,與趙範截然相反。

趙旻看順眼的人,即便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也不去殺;如果是他看不順眼的人,即便是自己人,也要給兩巴掌。

趙旻並不討厭趙嬰,可趙旻也不肯留她,因為他知道留不住趙嬰。

昨天趙旻沒去梁王妃屋裡, 可王妃的親信丫鬟卻來邀請他。

當時趙範、趙嬰也在場,本來他們三個正坐在一起吃飯。趙旻邪笑著走了, 趙範默然不語,趙嬰覺得這個世界好惡心,康王府更噁心,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噁心的地方。

而今天在望陽亭裡的對話,本就是一場道別。

至於闖秦王府的刺客是誰,趙旻也不知道,但趙旻知道那人一定出自獨孤劍門下,不是龍嘯天這一批徒弟,而是更早的一批。

……

“驚馬!驚馬!”

寧人坊九條惡棍被逮捕,以為這事會告一段落,卻不曾想引起百姓們的一股報案潮。由於人數眾多,影響惡劣,終於驚動朝廷。

上命已下,要求京兆府和南北兩縣,進行一場大規模整治行動。在內部和外部,都要進行大清洗。與此同時,太后的三百御史進駐京兆府、南北兩縣,甚至九十九坊。

高壓之下,一些陳年懸案變得不那麼懸了。

以前西門婉婷想處理這些懸案,總感覺沒有頭緒。可在這個節骨眼才發現,縣令們其實早就知道罪犯是誰,他們甚至知道罪犯在哪。

當然,縣令是不會說自己以前知道的,否則豈不成了隱瞞不報。

縣令會說,都是那個被御史臺帶走的縣丞,和捕快班頭合夥隱瞞導致的。實在令人氣憤。本縣,怒不可遏!義憤填膺!要親力親為伸張正義!

當然,事無絕對,縣令不可能每一個案子都知道。但可以這樣講,一定知道一些。

現在縣裡的衙役已忙不過來,西門婉婷跑去縣裡嚷嚷要破案,這對縣令來說簡直是及時雨。因此西門側妃終於可以辦一個有明確目標的案子。

這不,她正在追捕一個混混。這混混手裡有人命,可在一刻鐘之前,他還過得好好的。不但有店面,有夫人,還有嬌美小妾和三個孩子。平時在街道里也是有一號的,三五好友經常吃吃喝喝,據說是個好使的人。

用西門婉婷的話說,這種人還活得如此滋潤,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這位大人,您通融通融。”

“把你的臭錢給我扔一邊去!”

在西門都尉面前,不要耍行賄那一套,因為幾十萬錢在她眼裡沒什麼感覺,都不如她車下一根軸值錢。而那樣昂貴的車,她根本就不坐,讓給下人們去坐。

追趕殺人犯時,西門側妃爆發出驚人勇氣,首當其衝,急甩馬鞭,觀其胯下寶馬“寬臉大肚青煙獸”,馬如其名,在景行坊鬧市之中,飛奔如龍,所過之處,留下一道青煙。

馬有靈性,人在躲它,它也在躲人,否則這般縱馬,早有人被撞死。就在剛才,那大青馬輕鬆一躍,就從一孩童頭頂飛躍過去。觀者無不暗道一聲: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