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貪官。尤其是那群年輕人,他們充滿正義感和血性,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惜,這麼好的青年,在進入腐敗的梁朝官場之後,熬不過幾年就會變樣。不是他們想這樣,而是這個世道逼著他們這樣。

如果他不合群,就會被排擠、踩踏、誣陷。而留下來的那些人,要麼同流合汙,要麼裝傻充愣,甘於現狀。

當然,也有出淤泥不染的人,比如強斬貴族的大理寺卿馮釗。

正因為梁朝還有馮釗這樣的人物,給年輕人樹立好榜樣。馮釗就好像一盞明燈,只要有他在,就不能稱之為至暗,讓人們對梁朝的統治看到希望。儒家文化影響下的年輕學子們,對馮釗的崇拜無以復加。而諸多崇拜者中,就有一位是鴻臚寺的年輕御史,馮庭爵。

他是道光坊馮家人,也算是馮太妃的族人。但他是丫鬟生的,家族地位極低,進不得正堂,沒有資格參加家族高階宴會。他見過馮太妃,可馮太妃壓根就沒注意過他。他能進鴻臚寺當官,全憑科舉。

前一陣歐陽鏡跑到他面前,實施賄賂,結果不但沒能把事辦成,反而被馮庭爵一口叼住,一定要問歐陽鏡第一個**是從哪弄來的。

歐陽鏡發現馮庭爵不好對付,於是支支吾吾一直不肯說出,隨後歐陽鏡跑去秦王府,找秦王批條子,然後越過鴻臚寺,去縣裡把事辦了。

可當案件被送都察院稽核時,被馮庭爵翻了出來。本來馮庭爵的主要責任是監督鴻臚寺,但梁朝的御史都有去都察院檢視案情的權利。

他一直盯著“天竺僧假藥詐騙案”,而且他已經查明,歐陽鏡獲得第一個**是從死牢裡買來的。如今見到縣裡不安規矩辦事,於是將此案備份後抽出,去永康縣質詢。

這時永康縣令拿出攝政王趙御批的條子給馮庭爵看,馮庭爵看罷,氣得眼珠通紅,憤慨道:“官報私仇,量刑過重,此案當推翻重審!這僧人有罪,那歐陽鏡亦有罪,當一併逮捕!”

“哦,原來是這樣……”見馮庭爵年輕,永康縣令西門川想糊弄過去,於是道:“看來本縣被這歐陽鏡所矇蔽,那好,先把案子放下,待查清事實,擇日重審。”

“擇日重審?”馮庭爵不依不饒地道:“請西門縣令給一個準確的時間。我可不希望這個案子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此案我一定會管到底!包括你,我也要查!”

西門川心裡稍有火氣,可他並沒有發作,只是苦笑一聲道:“那賊禿製造假藥,詐騙錢財,還險些致人死命。判他十年徒刑,重嗎?而歐陽鏡乃是受害者,豈有把受害者一起逮捕的道理?另外你說歐陽鏡買通監獄,割死囚那物,那本案是不是還要把京兆府典獄長一併傳喚受審?如果查證屬實,典獄長和一眾牢頭獄卒是不是也要逮捕?你知道典獄長大人的後臺是誰嗎?一個小案子,嫌犯認罪,事實清楚,你就別再翻啦。如果按照你這樣折騰下去,那可真是沒完沒了。”

馮庭爵暴怒,拍案而起:“我大梁朝,就是因為有你們這幫混蛋官員,才會有如此多的冤假錯案!你們官官相護!狼狽為奸!看我不去太后那裡參你們一本!”

西門川依然穩穩坐在椅子裡,雙手扶案,冷笑一聲:“你今日在我面前耍得好威風,可你這樣性格的官員我見多了,但有好官運的,我一個也沒見到。”

“你胡說!你眼瞎!”馮庭爵吼道:“大理寺卿馮釗,就是最好的例子!太后英明,明鑑忠奸!”

西門川冷聲大笑,笑聲戛然而止:“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年輕人,我奉勸你還是識時務一點。”

馮庭爵高聲道:“公正執法,便是最大時務!”

西門川抬手點了點那封落有秦王大印的檔案道:“你敢連秦王一起參嗎?”

“有甚不敢!”馮庭爵衝過去,將那檔案搶奪在手,揮舞道:“我就不信大梁朝沒有天理!吾皇太后英明,必懲之!”

從始至終,西門川的情緒都在可控範圍之內。而馮庭爵義憤填膺,一腔熱血。

結果在西門川三言兩語下,他竟然把攝政王發給平康縣的檔案拿走了,還要以此為據,去太后那裡參一本。

西門川揹著手看著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御史,似乎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樣子。當初他名叫高川,痛恨貪官,蔑視贅婿,他覺得貪官都該殺,而做贅婿的人都是軟骨頭。可後來他變成了貪官,還入贅西門氏,連姓都改了。否則自己不但當不成官,反而要面對牢獄之災。

其間多少無奈與委屈,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