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統局辦公大廳後面,有一所頗具規模的院落,正是監軍洪盾的住所。

晚飯後,滾圓身形的老太監呼哧帶喘地走在甬道上,臉上贅肉顫動,汗水浸溼臉上白膏,留下一道道黑印。

最近一月來,他每天都堅持這樣行走,只因為師父告訴他再胖下去身體就廢了,雖然越胖你的功力越強,可那樣會影響壽命。一聽說影響壽命,洪盾害怕了,謹遵師命每日看秤睡覺。不把體重壓在四百斤以下,他就不上床。

老太監平時養尊處優,幹什麼都讓身邊太監宮女伺候著,恨不得吃飯拉屎都讓人代勞。而之前他幾乎也是這樣做的。嘴一張,讓宮女給他餵飯;*股一撅,讓宮女給他擦。後來因為太胖而撅不起來,就往後一滾,一眼朝天讓宮女去擦。

如今他開始注意養生。跟隨他多年的邱垚倒是覺得有些不適應了,端著餐盤迎面而來,告訴洪盾是他最愛吃的高爐烤鴨。洪盾抓起鴨,狠咬一口,滿嘴流油。可是想了想,他又把嘴裡的鴨肉吐了出去,並給了邱垚一巴掌,罵道:“滾!”

洪盾的一巴掌打在臉上,感覺臉上掉了一層皮。

這邱垚也是一條賤人,洪盾三令五申以後晚上不吃飯,他還送來肥美烤鴨,他不是找捱打,又是什麼呢。

突然一道人影飛進院中。

那人影在來到洪盾身邊之前,手刀斬暈了邱垚,但他沒下殺手。

洪盾站住腳,望見黑篷大袍的龍嘯天,高大、健壯、矯捷,鐵一樣的漢子。

練成九層《獨孤劍》的龍嘯天還揹著他的劍,其實此時他並不需要劍,只是希望有劍的陪伴。

洪盾輕哼一聲,走向龍嘯天:“太后下令解散東宮,我也沒辦法。”

龍嘯天的臉藏在篷帽陰影下,夕陽餘暉在他鼻尖和嘴唇上留下紅色印跡:“紫嫣呢?”

“如果我把侄女還給你,你還會對我這麼客氣嗎?”

龍嘯天劍指洪盾:“我龍嘯天不受任何人威脅,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仇人。”

洪盾雙掌撞擊,掌間星芒閃現:“我早就想跟你試試!”

“嘭”的一聲,洪盾紮緊馬步,雙腳下磚石龜裂,渾身散發氤氳蒸汽:“來!試試看!”

龍嘯天眉峰一挑,身形如彈簧一般後仰,突然反彈,手中劍在夕陽下劃出一道虹劈向洪盾。

洪盾不躲反進,迎面一掌,掌中星芒探出五尺。

——

太后的病明顯好轉,再也不發燒了,只是下面奇癢無比。可她礙於情面,不與太醫說的,只以為再忍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

如今有小仙姑陪太后入寢,或許是心理作用,她再也沒夢到可怕事物。太后大喜,封歐陽小喬為“三天教輔玄道大法仙”。可後來聽太長公主趙媖說,這封號太重了些,恐壓壞小道姑法身。於是太后又降她封號為“三天教輔玄道小仙姑”,賜皇城行走腰牌。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沒有“太長公主”這個法定稱謂,都是大傢俬下里這樣叫,禮部和內侍省也不強加干涉,於是就叫開了。

太后正在批閱奏摺,突然想起趙挺來。如今趙挺的家人正在遭受蠱蟲折磨,趙挺只能看著妻妾兒女一個一個死去。而死狀之慘,慘到不可描述。即便趙挺貴為輔政大臣、安西郡王、玄甲總督糧官,可他也束手無策。其心中煎熬,不言而喻。

一想起這件事與自己有關,太后也做不到坦然。她也意識到,之前做噩夢與這事有關。渾身冒出蟲子的人出現在夢境裡,與她索命。每思恐極,甚至打一個寒噤。

太后放下筆:“這蘇勁鋒多有異術,我倒是沒問問他能否治蟲蠱。”

曹小寶道:“那讓小寶去問問吧。”

——

京統指揮使衛隊八十人,盔明甲亮,佇列整齊趕往金吾衛總衙,蘇大特真是風光無限。

天氣轉暖,蘇御命人卸去車篷,端坐車上。那金絲走蟒的二品朝服外加黑色貂皮大氅,分外惹眼。玉人相貌甚偉,時常吸引路邊女子駐足凝望。毫不誇張地說,望見這般美好男子,不由得讓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小腹一暖。偶遇俊俏少女呆萌佇立,蘇御也不失風雅地向少女揮揮手,少女面紅而逃。

蘇御心裡是清楚的,這種風光不會持續太久,畢竟自己是門閥的人,不可能在玄甲軍中長時間擔當如此重任。現在自己就是一個開路人,把路鋪平,自己就可以離開了。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正因為沒有上升空間,所以沒有心裡負擔。更加放鬆,更加無所顧忌,不用挖空心思去討好上司,討好同仁。

京統、錦衣衛都屬於金吾衛序列,也就是趙亞夫直接領導的玄甲第三師。可是由於這兩個部門都可以直接向太后負責,所以蘇御和張密平時不怎麼把趙亞夫當領導看,甚至覺得他有點礙事。每日上報金吾衛總衙的檔案都是薄薄的一張紙,趙亞夫看了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