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使開七十二路丹陽劍法,這套劍法,自己早已瞭然於胸,出劍之間,早已經隨心所欲,全然說不出來,出自哪一招哪一式了,哪知對方不慌不忙,舉劍相迎,一遮一刺間,像是專門剋制自己一般。

旁邊陰陽二子齊聲叫道:“一劍橫空!”。

薛宗昌口中稱是,接著又道喊道:“瞧仔細了!”手上卻絲毫未見慢下,接連三招,都是這“一劍橫空”,招招霸道凌厲,一劍勝過一劍。

楚江寒劍招拆招,心下卻喜:這老兒劍法了得,我如此苦鬥,只是持平,要想勝過他談何容易,如此倒是好事,我只需纏鬥下去,再過片刻,這塑像後面的玄武便會大功告成,到那時,我二人聯手,脫身倒也不是難事,只是這一旁的陰陽二子,詭計多端,若是再入方才一般,出手偷襲,我此刻卻是萬萬顧他不上啊。

楚江寒不知,剛才陰陽二子各受他一掌,此刻已然有傷在身,哪裡還能顧及其他?又見本門前輩使出這等精妙的劍法,早就入神。這一套“玉峰二十四劍”,正是本門弟子人人都會的劍術,三十年前,早就瞭然於胸,在場諸人自是勤練不斷,隨著修為精進,感悟自有不同,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等威力,一時間不由自主,仔細觀瞧,早就將玄武忘得乾乾淨淨。

二人連鬥五十多合,楚江寒漸漸瞧出端倪,這老兒功力自高出我不少,只是這見招拆招的打法,委實於我不利,莫不如我使出輕功身法,以巧來鬥他。腳下立馬使開“須彌三引”的身法,閃轉騰挪,出其不意,立時間佔了上風。

薛宗昌大叫數聲,口中不住的誇讚,手上卻絲毫未見紊亂。不由得對這位後生晚輩暗暗敬佩:看來這後輩果然了得,難怪會又這麼多武林前輩,將武林絕技相授。我若想贏他,只怕得動些心思不可。

突然間,薛宗昌縱身一躍,跳上泥像,口中叫道:“先結果了他!”右手回劍,左手出掌,轉身就要向玄武拍去。

楚江寒心叫不好,腳下使開“須彌三引”的身法,只向薛宗昌掌到處迎去,左手出掌,就是一記“空穴來風”,二掌相迎處,楚江寒只覺得腔中氣血翻騰,一陣眩暈,幾乎栽倒在地,左半邊吃痛,右手揮劍橫削,薛宗昌一擊得逞,心下不免大意,眼見劍氣到處,端的凌厲,慌忙舉劍相迎,只聽“嘭”的一聲,掌中鋼劍,被削作兩段,側身處躲閃不及,左邊面頰一陣火熱,慌忙用手一摸,竟被帶傷,流血不止。

薛宗昌丟了半截斷劍,長吁一口氣道:“若非我使詐,頃刻之間,贏你不得。”楚江寒怒從胸起,欲罵“無恥”二字,張口之間,卻是一口鮮血噴出,又是一陣眩暈,兩耳轟鳴不住,繼而攤到在地。隱約聽見有人在叫:“楚老弟,楚老弟.......”又感覺前胸後背幾處大穴一陣發麻,又強力幾口喘息之後,才感到,自己倒在了玄武懷裡,緊接著心頭一鬆,四肢下沉,不省人事了。

且不說楚江寒受傷之後,直說次日清晨,這破廟之內早就空無一人,曉霧朦朧中有一個漢子,懷抱一人,走了進去?來人正是,玉簫劍李飛雲,懷中之人,正是當日救下的華山派女子。

李飛雲入了廟中,四下微微環視,正要將懷中人放在泥塑前,忽然又瞧見地下血跡,“咦”了一聲,忽然直向泥塑後面走去,此處又有斑斑血跡,索性用腳踢開地上雜草,放下懷中之人,慌忙間脫下身上長袍,鋪在地上,才將那一坨軟綿綿弱滴滴的玉人兒輕輕躺端正,又嘆氣一聲,伸出手來,略一把脈,面色更加凝重了。

再看那姓白的女子,實在是招人憐愛,只是一雙大眼睛,早已經沒了生氣,直勾勾呆若木雞。

李飛雲盯著看的出神,又不住搖頭嘆息。良久之後,又拿出腰間玉簫,按孔移宮,吹了起來,嘯聲嗚咽,百轉千回。

屋頂之上,卻有一人,正閉目傾聽,簫聲先是柔和平順,悠揚飄來,只感覺周身緩緩放鬆下來,似是吞了靈丹妙藥,柔和間似是消解了乏氣,漸聽漸低沉,猶如春絲隨風浮動,連綿不絕,那人竟然緩緩低下身子,坐在屋頂,伸起手來,微微撩了撩頭髮,原來是個女子。

繼而又聽那簫聲陡變,忽然緊湊起來,恍惚間似是雙管齊下,前後緊奏,過了幾拍,又稍稍放緩,只是宮調絲毫未覺降低,廟頂那女子早就聽得入神,只感覺白鶴高飛與雲上,俯瞰萬里春山。

正自神逍氣爽間,忽然又是陡變,蕭聲頓時悽婉,嗚嗚咽咽,漸至於似斷將斷,又於低處間竄出一二高亢來,又瞬間消糜,復歸低婉。那女子又似是瞧見孤雁離群,向西山鳴泣,扁舟別浦,對殘陽哀吟,心中無限酸楚,不知不覺,早就有晶瑩的珠兒,掛在粉壁之上。

忽然間聽得“哇”地一聲,原來是躺著的白姑娘大叫一聲,緊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蕭聲也隨之戛然而止,廟頂之人,緩緩站起身來,拭去淚水,從身一躍,跳了下去。廟內李飛雲竟渾然不知。那女子道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李飛雲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只見那女子一身黑衣,細腰豐臀,正在想:此人是何時進來的,我竟渾然不知?

黑衣女子見他一時不回答,只說了一句:“她是你什麼人?”李飛雲拿蕭在手,說了句:“是在下的朋友!”黑衣女子上下打量著李飛雲,又問道:“這位姑娘分明是身受刀劍之傷,又加傷心過度所致。”李飛雲搶道:“可有救治之法?”

黑衣女子冷哼一聲,拂袖扭頭。李飛雲頓覺失禮,趕忙道:“哦!請恕在下失禮了!”黑衣女子張口道:“我瞧她也是身懷武功之人,究竟如何受傷?你若不實言相告,我哪裡敢胡亂救治?”

李飛雲見她適才悄無聲息便進了廟中,必然是高人,又見白姑娘如此,分明是傷心過度,迷失心智,心中著急,絲毫沒有思量,當下說道:“實不相瞞,她是傷在華山劍法之下,在下日前碰巧路過這才將她救下。”

黑衣女子轉過身來,笑道:“只知道玉簫劍文采俊秀,卻原來也是有情有義之人,若要我救她,原也不難,只是......”李飛雲搶道:“只是什麼?”

黑衣女子腳下一點,只如羽毛般輕輕飄到白姑娘身邊,轉瞬之間,已經點了白姑娘穴道,將她抱起,李飛雲吃了一驚,右手上以蕭作劍,早就搶刺過去,那黑衣女子身體只是微微一斜,早就躲讓過去,李飛雲一招不成,心頭怒氣,運勁提氣間,左手又是一掌,那女子伸出右手來硬生生接下,李飛雲只感覺手臂發麻,早就被震出五六步開外。

黑衣女子不緩不急,說道:“若要我救她,原也不難,只是你得吃些苦頭。”說話間右臂一揮,之見銀閃閃一物向自己飛來,慌忙舉蕭遮擋,卻不想來人手法高明,左腿之上,早就微微作痛。

黑衣女子張口道:“你已中我跗骨毒針,若無秘製靈藥,只有半月可活。離此向南,有姑射山,上有神女洞,你若有造化,便來求藥,到時自然有仙藥與你,這位姑娘,我自會治好,一併讓你帶下山去。不過我要提醒你,山上豺狼虎豹,猛獸蛇蟲,俱能要人性命,你既有傷在身,奉勸你還是找你金蘭兄弟去吧,若無幫手相助,你萬難上得我神山,進來我仙洞。”

李飛雲腿上疼痛,心下懊惱,若非自己糊塗大意,怎會著了道,虧得平日裡自認為智慧聰明,更是怒火攻心,早就暈暈忽忽,隻眼睜睜瞧著那女子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