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漢向執事的小道童要來筆墨,寫了一封書信,又向韓筱鋒要來歷秋劍,一併交於了那小道士,道:“煩勞你交於譚道淨天師。”。

小道士見有兇器,便推辭道:“施主,全真寶地,這兇器小道不能傳遞,請見諒。”陸雲漢哼了一聲,道:“小師傅,這柄寶劍,乃是貴派掌門姚天師當年贈與我的,乃是全真祖傳之寶,如何成了兇器?煩請代為轉呈,譚天師一看便知。”

那小道聞言不敢大意,便接過寶劍書信,轉身向內通傳去了。

陸雲漢拉起韓筱鋒便轉身,韓筱鋒不解,道:“陸前輩,這是何意啊?”陸雲漢笑道:“我這信裡冒充了你老岳丈,說我帶著女婿前來看望女兒,叫譚老道吩咐小紫妍今夜三更時分到後山一會,有要緊話要對她說。”

韓筱鋒臉上一紅,道:“陸前輩,你這不是騙人嗎?叫我……叫我怎麼想紫妍解釋?”陸雲漢道:“她那個老爹自己躲了起來,卻將個女兒送到全真派學藝,天下誰個不知?這麼些年來,來找她問她老子蹤跡的又有多少?她那個師父瞞得好,這小丫頭更是雞賊,就是不見,若不冒充她老子,你想想,她能出來嗎?是衝你的面子出來?還是衝著我的面子出來?”韓筱鋒無言以對,只好跟著他出了山門,向後山走去。

重陽宮內,一個藍袍雲鞋的中年道人奔了出來,左右道童見了行禮,口稱長老,那長老正是全真十子之一的譚道淨。

譚道淨急問道:“時才的訪客哪裡去了?”左右答道:“回長老,那兩位施主時才用過紙筆之後,便離去了。”譚道淨又問道:“那兩位施主怎生打扮,年歲幾何?”左右答道:“一個年輕人,約在二十出頭,長得極為健碩,另一個氈帽遮住了面容,不過聽聲音,該是個中年人。長老,可是什麼要緊的人嗎?要不我們幾個去尋回來。”

譚道淨望著手中的書信長劍,搖頭擺手道:“不必了!”又吩咐道:“你們去將紫妍師姐尋來,就說我有事找他。”左右即聞聲去尋張紫妍,譚道淨嘴角一咧,微笑著自言自語道:“張兄啊張兄,你到了我這裡,還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說罷轉身進門,來到了自己的臥房。

不一時,一個身著藍衫的年輕女弟子推門而入,見了譚道淨躬身行禮道:“弟子拜見師父!”譚道淨一掃浮塵,笑著道:“罷了!”

那女弟子輕啟朱唇,笑著挽住譚道淨的胳膊,撒嬌道:“師父,您來人家找我什麼事啊,還搞得這麼一本正經的?”譚道淨笑著道:“你爹爹來找你了!”說著將那封信遞了過去。

那女弟子喜道:“真的?”伸手接過書信上下一讀,一張粉俊的臉瞬間變了顏色,她將書信貫在了桌上,撇著嘴道:“這個老怪物,這麼急著將我嫁出去,我就這麼礙他的眼嗎?我又沒有跟在他身邊,吃她的住他的!”

譚道淨見徒弟這般口無遮攔,忙喝道:“住口!”那女弟子見師父發了怒,便縮著脖子不敢再言語了。譚道淨自覺語氣重了,便緩和道:“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如此口無遮攔,你聽聽自己說的這是什麼話嘛!這要是教外人給聽了去,我這個當師父的老臉往哪兒放?就是這麼教徒弟的?”

那女弟子也自覺失言,又挽著師父的胳膊,撒嬌道:“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爹,他一門心思的要叫我嫁給那個小叫花子,我又不瞭解他,怎麼嫁給他嗎?”譚道淨道:“韓筱鋒我見過,是個忠厚可靠之人,又是丐幫幫主的高足,人品武功那都是一流的,怎麼就配不上你了?再者說了,婚姻大事,歷來由父母做主……”

那女弟子忙搶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是不假,可您老人家是我的師父,我的婚事您也做得主,只要您老人家出面,給我爹說說,叫我不要嫁給那個小家花子,他不敢不聽您的。”

譚道淨板著臉道:“這事兒我不管,你自己跟你爹孃說去!”說罷安坐閉目,打起坐來,任憑那女弟子如何搖晃哀求,都雷打不動。那女弟子知道師父的脾氣,只得轉身出去,臨走嘟囔道:“又是老一套,父女倆見個面跟做賊一樣,還得跑到後山去見……”聽得徒弟將要推門離去,譚道淨又託了長調道:“帶上寶劍,還給你爹爹!記住,早去早回……”那女弟子做了個鬼臉,又回頭拿了桌上的歷秋劍,轉身離去了。

入夜時分,那女弟子故意穿了道袍,雲鞋發冠一應打扮全做了道士打扮,便照著約定,來到後山見父親。

這女弟子正是張繼收養的女兒張紫妍。在上山學藝的近十年來,她一心遵照與師父,父母定下的約定,不在山上待夠十年,盡數學得師父的本領,便不會下山。十年之內,她就在重陽宮中一心鑽研師父傳授的絕學,從未下過山,每年四季佳節,父母哥哥都會來看自己,直到兩年前,哥哥還帶了新婚的嫂子來看自己。

她雖不滿老父將他許配給一個叫花子出身的人,但對父母兄嫂的思念之情,還是蓋過了一切。

山風料峭,月色姣姣,張紫妍心緒萬千,正期待著與老父見面,卻聽見身後腳步沙沙,張紫妍轉過身去,正要叫爹,卻見一個身穿短打的精壯少年走了過來。

這人寬肩挺背身量高大,闊口方鼻輪廓分明,尤其那一雙眼睛在夜色中還能夠閃閃發光,張紫妍心跳加速,雙頰早就發燙:想不到幾年不見,這個小叫花子也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長得這樣俊美。

心跳與羞澀轉瞬即逝,張紫妍的心底又莫名的升起了一團火來:這個小叫花子依舊跟小時候一樣的窩囊,看他走著走著竟然邁不動步子了,低著個頭,兩隻手竟然扯起了衣襟來,這股子扭扭捏捏的樣子,哪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能有的?

張紫妍心道:“真不明白,爹爹和師父為什麼非要自己嫁給這樣一個夯貨?便連哥哥和娘也說他好,這樣一個窩囊樣子,到底好在哪裡?”

“你來幹什麼?”張紫妍鼻中噴火,沒好氣的問道。

十一歲那年,韓筱鋒見過張紫妍,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十三歲那年,韓筱鋒也見過她,那時候她已經懂得了羞澀;十五歲那年,韓筱鋒也見過她,那時候她已經美得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一樣,也就是那一年,自己才得知師伯早就為自己和她定了親。而那時候,她已經開始嫌棄自己穿的髒。

從那一刻起,韓筱鋒即便是在叫花子窩裡,無論白天多忙,住的多差,也要也要洗澡洗衣將自己收拾乾淨。

前前後後,韓筱鋒來過終南山好幾次,清清楚楚的記得她從當年的小姑娘,長成了眼前這個畫裡面的冰美人,藍袍罩身,莊巾束髮,體態豐腴,粉面含春;莊巾難束垂雲發,藍袍難罩蛇腰身;回首人面如皎月,一雙鳳眼如星辰。

人未來時,韓筱鋒滿懷期待,人已到時,少年郎熱血沸騰,挪步時忐忑不安,靠近時自慚形穢,韓筱鋒哪裡感到自己已經方寸不穩,腳下大亂,但聽見張紫妍一聲嬌喝,已經神魂顛倒,腳下一滑已經摔倒。

張紫妍見他摔倒,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韓筱鋒翻起身來,又聽見張紫妍問道:“我爹爹呢?”韓筱鋒被她這麼一問,男女心思被嚇走了一大半,又慌神道:“這個……這個……”

張紫妍越發瞧他不上,罵道:“扭扭捏捏地,哪裡有個男子漢的樣兒?什麼這個那個的,說,我爹爹到底在哪兒?”韓筱鋒支支吾吾地道:“紫妍妹子……你聽我說,岳父大人他沒來……”

“住口,誰是你妹子?哪個又是你岳父大人?”張紫妍確信自己上了這樣一個貨色得當,氣的拔出歷秋劍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