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回巨帆福船

一舟南下,夾岸風景美不勝收。

張繼卻立於船頭,心情沉重。小若上前道:“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張繼道:“單憑這一張地圖,咱們就貿然出海,真不知能否找到極樂島……”小若道:“定然是能夠找得到的。趙岵一干人千方百計的蒐羅到了這張地圖,如今給了你,不就正想借你之手解決掉白蓮教中的高手,然後再坐收漁利嘛?衝著趙岵的算計之能,咱們也沒理由尋不到。”

張繼點頭道:“這倒也是,以趙岵之能,前番能找到蒲團洞,如今也定能尋到這極樂島的位置。只是……”他又頓住了。

小若接道:“只是你義弟楚江寒和沈大小姐同尚教主在一起,你還有所擔心是吧?”張繼道:“是啊,真怕他受了姓尚的蠱惑,反助紂為虐,弄不好真要鑄成大錯。”

小若笑道:“你們兄弟幾個既然能和他義結金蘭,自然是信得過他的為人品格。他也絕不會做出什麼惡事來的,你放心便好了。”張繼聽罷笑道:“也是,是我多慮了。”

時在寒冬,江上風平浪靜,縱然偶有波濤,但漁夫操舟之術高明,每每都能化險為夷。又扯起了一張三角帆,吃上北風,一路快如利箭。不幾日,便匯入了粵江。

兩岸平緩,江面更加寬闊,入夜時分,張繼二人入艙歇息,只留漁夫操舟。

到了夜半,漸聽得遠處江水澎湃,依稀但聞人語,張繼搖醒小若,慌忙出艙詢問。

漁夫近前道:“咱們身後有個船隊,看這架勢似是要靠岸過夜了。”小若問道:“這江上還有船隊?”漁夫道:“自前朝鄭和幾下西洋,開拓海路之後,我大明海上買賣,更是年年不斷。”

張繼道:“這時節,哪裡來的海上船隊?”小若也道:“不錯,這時節不會有這麼大的商船,不如咱們悄悄跟近,去瞧瞧清楚吧。”說著她拽了拽張繼的衣襟。

當下幾人熄了燈火,悄悄靠岸,只留下漁夫停船繫纜,張繼二人沿著江岸靠了過去。

一處平緩的淺灘上,陸陸續續停靠著四五艘大船,藉著夜色望去,那船高約數丈,長十餘丈,端的氣派非凡。

張繼二人暗中靠近,見一人立於頭船之上居中指揮,不一時各船依次泊好,前前後後總共六艘。

小若悄聲道:“看這架勢,又不像是官船。”張繼道:“可若非官府,還有誰能使的起這麼大的船隻?”

二人正自疑惑間,忽然甲板之上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任幫主辛苦啦!”那指揮的漢子笑了幾聲道:“前輩說得哪裡話來,這都是我海沙幫該做的。”

海沙幫?張繼心中更是疑惑不解:當年自己一頓拳腳,已將無惡不作的海沙幫骨幹首腦滅了大半,怎麼如今海沙幫又死灰復燃,居然還能使的起這麼巨大的船隻來?莫非海沙幫又在這嶺南一帶做起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營生,重新做大了?他心中有此疑惑,已然有了三分怒氣,拉了小若的手,縱身越上了大船,躲在暗中細細聽了起來。

卻見火把下鐵手道人與一中年漢子立於船頭相互攀談,那中年漢子想必便是海沙幫的幫主了。

鐵手道人言道:“此次天下英雄又奉趙盟主的號令,南下追蹤魔教,若得成功,這為武林除害的頭一份功勞,便是海沙幫與任幫主的。”

那任幫主擺手道:“海沙幫自先父亡後,一直落敗至今。任封自接任幫主之後,立志一改先父生前所為,將我海沙幫在武林中發揚光大,以告慰祖師爺在天之靈。此次能為中原武林略盡綿薄之力,也是前輩與趙盟主給了在下這個機會,任封自當銘記於心。”

鐵手道人一指眼前的幾艘巨船道:“任幫主說的哪裡話來?放眼天下武林,能有如此手筆的,只怕也只有閒雲莊與海沙幫了。”任封回道:“若非舍弟與官府攀上了交情,才攬下這朝廷與海外通商的護衛差事,憑在下這點微末道行,再有三輩子也攢不下這樣一份家當。”

張繼二人聽了個一清二楚,正做計較間,又見唐少傑從船艙走出,高聲叫到:“你二人休敘,趙盟主有請!”鐵手道人與任封聞言進了船艙。

張繼拉了小若,縱身躍到岸上,又悄悄走出老遠,這才開口說話。

小若喜道:“看來趙岵一干人等,可就在這船上,這下倒好,省得咱們獨自出海了。”張繼也道:“如此最好,咱們就搭上他們的大船出海。”

二人商量停當,返回了漁船。張繼掏出金子來,盡數給了漁家夫婦,連夜打發他們回去了。又與漁家夫婦換了衣物穿戴,扮作了下人模樣,連夜潛到靠後邊的大船之上,與趙岵等人所在的頭船遙遙相望。

當夜二人混上了大船,胡亂將就這睡了半宿。後半夜時分,頭船之上號角催徵,其後五艘大船依次排開陣仗,又順江出發。

張繼二人所在的大船排在第三位,由青城派宣鶴道長坐鎮。巨船之上,除過宣鶴道長所率領的青城子弟外,尚有海沙幫子弟。二人裝作了伺候飲食的海沙幫下人,暗中一番觀察,大略瞭解了大船的構造佈局,又見宣鶴道長身量高大頗具豪氣,心下也暗暗讚歎不已。

天光放晴,六艘大船排開陣勢浩浩蕩蕩沿江而下,中午時分已漸入海域,兩岸更見開闊,目之所及,一片無際蔚藍無垠,登時心曠神怡。

張繼輕聲對小若道:“這等場面,你還未見過吧?”小若笑道:“我自幼長於深山鄉野間,自是比不得你馳騁疆場,什麼陣仗都瞧過。”

二人在船艙邊正自打趣,忽然船艙內宣鶴道長高聲叫:“來人吶!”

一連叫了兩聲,二人以為在呼叫別人,只遲了半分,卻被海沙幫一管事的走出艙來,怒道:“混賬奴才,聾啦?快去給道爺奉茶!”顯然他在海沙幫內身份極高,不能一一識得下人,果真將張繼二人當做了使喚的僕役。

小若白了他一眼,扭頭邊去了,卻被那管事的瞧見,故意立於艙外,等小若端來茶水正要邁步入艙,卻被那管事的腳下一絆,小若自幼也習得一身的本領,腳下一個身法輕鬆避開。

管事的有意要教小若出醜,好藉故出氣,卻被小若輕鬆躲過,不料這一幕被艙內的宣鶴道長瞧見。宣鶴道長乃是青城派首座大弟子,武功見識自是一流,瞧出了小若的高明身法,故意按耐不發。

等小若奉茶完畢,剛要撤走托盤,忽然宣鶴道長右腕一翻,便來拿小若命門。

小若右腕一晃,宛如靈蛇一般就要回撤,怎奈宣鶴道長使的是青城派獨門的擒拿手,手法高明至極,小若剛一回撤,宣鶴道長鋼爪緊追不捨,又在腕間一握,牢牢地抓住了。

張繼在艙外聽得異響,不慌不忙伸手夾住了管事的閃身入內,正要施救卻還是遲了半分,小若左腕被拿,托盤已應聲落地。

宣鶴道長冷冷地道:“好手段!好本領!”又見管事被拿住,吃驚不小,口中問道:“想不到你們竟有如此手段,說!是不是魔教派來的細作?”

小若靈機一動,故意道:“你也不必問我的來歷,只怕你聽了會後悔。”宣鶴道長冷笑一聲,腕上一用力,小若吃痛叫出了聲。

張繼心下一急,臂上一用力,夾在腋下的那管事呼吸困難,滿臉漲紅昏死過去。宣鶴道人見了更是吃驚,要知幾日接觸,他已深知這位海沙幫的領頭人武功也非泛泛之輩,居然被人如此輕易制住,足見此人神通。

小若故作怒聲道:“識相的快放開姑奶奶我,如若不然叫你試試這大內第一的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