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道:“咱們猜也無用,索性趕上便是,我倒要看看,這幫禍國殃民的妖人,究竟要搞什麼名堂!”二人應聲打馬,向北而去。

陸雲漢所說的第二波人馬,總共三十人之多,官服錦衣佩刀執劍,浩浩蕩蕩於三日前繞開南陽城北上。

帶隊的一人豹頭環眼,虯髯濃眉,立與馬上極是威風,正是陳璋,由陝西境內奉命到湖北押解欽犯。左右兩匹馬上卻是兩個白麵年輕人,各生了一雙鷂子般的眼睛,正在四下打量。

馬上的陳璋咳嗽一聲,言道:“你兩個已跟了為師十年有餘,火候已成,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左邊一個稍顯精明,慌忙接道:“是是是!但有師父在,天底下也沒有幾個敢打這囚車的主意!”陳璋乾咳了一聲,也不理他。

另一個說道:“有師父在此,咱們本可安心,只是要師父親自出馬的人犯定然要緊,保不齊還會有本領高強的同黨,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陳璋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說道:“這就對了!咱們乾的可都是玩命的差事,不僅有來索命的豺狼虎豹,朝中那些閹人窮酸們,哪個都對咱們虎視眈眈,稍有不慎,便會掉了腦袋。”兩個白麵年輕人起身嗯了一聲,回頭向著身後的囚車望去。

前前後後四匹壯碩的駿馬,拉著一輛鋼鐵打鑄的笨重囚車,車內一個蓬頭垢面的活物正在翻動著一雙鋒利的眼珠子,四肢上鎖著粗苯的鎖鏈,正是錦衣衛赫赫有名的“縛妖索”。

兩個白麵年輕人只瞧了一眼,周身邊一陣發冷,再也不願多瞧,扭過頭去對著後面行了一句:“跟上!”

天色漸黑,一行人找了個僻靜處休息,兩個白麵年輕人忙著安排崗哨指揮安營紮寨。飯罷二人圍著陳璋開始閒談。

一個道:“師父,此人究竟是什麼要緊人物?上峰為何親自要您老來押送?”另一個瞪了他一眼,說道:“不該問的莫問!”那人狡辯道:“咱們如此賣命,總得知道一二,總不至於哭了半天,還不知道誰死了。再者說了,上面給咱們的路線,也全不似存心要保密。”說完他斜眼瞄向陳璋。

陳璋看了這二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二人是他最喜歡的弟子,一個雖然滑頭些,但腦子靈光,另一個雖然規矩些,但踏實聽話,數年來自己親傳身教,已將自己一身的本事傾囊相授,他本無子嗣,指望著這二人將來傳下自己的衣缽,為自己養老送終。

陳璋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說道:“此人年歲與你二人差不多,這本事只怕在我之上,方才出道不久,便已是名動江湖的人物了,想必你二人也聽說過,最近江湖上出了個‘神州七傑,乾坤一劍’,他便是那位‘丹陽劍客’。”

鐵籠內的那人雙目直勾勾的望著天空,陷入了深思,正是楚江寒。

當日崑崙派陰陽二子請來神劍無敵薛宗昌,二人一翻苦鬥,被薛宗昌用計打傷,正欲大罵時,忽然一陣眩暈登時昏死過去,醒來之時,卻身在一處山洞之中。

楚江寒正欲推開石門做一番探查,卻見玄武走了進來,言說自己靈藥生效療傷有成,並退了強敵,這才脫身將楚江寒帶到了白蓮教總壇。楚江寒周身傷勢已然痊癒,又見這玄武言談所為,實在不像大奸大惡之徒,便也信了他。

玄武道:“我既蒙楚老弟捨命相救,答應楚老弟之事,定然辦到。我已得了允許,這就領你去朱雀堂,點看花名單查訪親人。”說話間點了火把,引著楚江寒來到一處密室之內。但見其內書架桌案,擺了滿滿層層卷宗,楚江寒一時沒了奈何。

玄武道:“但凡是要緊的教眾,卷宗皆在此處,相信定然能夠找到。在下身居教中要位,尚有教務需要處理,便不能相助了,楚老弟還得自己動手了。三日內若能找到,便來尋我,若是三日後找到線索,還需楚老弟日後自己查訪了,屆時楚老弟請自行離去,咱們山高水長,也得日後再見了。”

楚江寒心中有疑,出言詢問,玄武答道:“楚老弟也不是外人,說與你也無妨!本教接到白虎令,近來將要恭請彌勒佛祖法架仙移了!”楚江寒吃了一驚,旋即又想到:怪不得能容我進來,看來是要挪窩了!又想到白蓮教禍亂川中一節,此刻又身在賊窩,心裡又不是滋味。

忽玄武道:“楚老弟也知道,本教樹敵太多,近來強敵將至,楚老弟若聽到外頭有什麼風吹草動,還是莫要參與的好,此間處處藏有殺機,還請楚老弟不要隨意走動,若生出什麼事來,老道也會心有不安的!老道言盡於此,楚老弟還請珍重!”說完又找來一兩個下人模樣的送來一些燭火鋪蓋酒水飯食,掩上石門走了。

楚江寒藝高人膽大,雖在龍潭虎穴之中,卻也渾無畏懼,一心只想著找到畫中之人,也好了卻心中一樁心事,早日回家向母親覆命。二來是也想早早離了此地,與白蓮教撇清關係,他日遇上,非得斷然出手不可。

哪知此處卷宗太多,約過三日楚江寒埋首其間毫無所獲,約第四日,忽聽得洞內腳步匆匆,又過片刻,聲音漸止一陣異香撲鼻,楚江寒畢竟算是行走過江湖,心知不好,慌忙按劍在手,怎奈藥效厲害,屏住呼吸時只覺丹田空空周身乏力,一陣眩暈又是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隨身寶劍不知所蹤,早就被這幹人鋼鎖環扣,囚在鐵車之內,想到此節,一股怒火由打胸中噴湧而出。拔背提氣,仍感到丹田氣不足,雙臂發力一掙,一股劇痛由打兩臂傳遍全身,如何能掙的脫?

旁邊幾個看解得一陣鬨笑,楚江寒強忍著疼痛怒目而視,怒火越發盛了。也就是一瞬間,他冷靜下來了,連番中毒,身陷囚籠,此刻這位初出茅廬的少年卻變得冷靜了,憤怒無濟於事!

他往回拖拽鐵鏈,雙腿盤坐打起坐來,很快執行了小周天一次,丹田漸暖,功力正在逐步恢復,可他知道,還是不能繃斷鎖鏈,唯一的辦法就是一個字:忍!

接下來的幾天,即便車路顛簸飢寒交加,楚江寒心無旁騖,一心打坐運功,沒過幾天,功力已經恢復了九成,最後一關,卻是一連三天都不能衝破,他暗中用勁一試,仍然不能繃斷鎖鏈。

這天夜裡,一隊人馬兜兜轉轉進了深山,車馬停處,領頭的虯髯大漢陳璋親自領了兩個徒弟,給自己套上了頭套,手臂碰撞處,陳璋“咦”了一聲,讚道:“好傢伙!這才幾天,功力恢復如此神速,要是再晚個半夜光景,只怕咱三個未必能按住他!”說完伸手點了楚江寒的穴道,扯住了拴在手上的鋼鎖,另兩個不敢大意,一邊一個扯住了烤腳的鋼索。

楚江寒隱隱感到四面又圍上來八個大漢,齊齊動手卸去車輪,伸手抬起了鐵籠子,略有顛簸,八個人走了約半柱香的功夫,開始喘著粗氣。楚江寒何時被人玩於掌骨之間,心中自然不服,暗中用勁衝破穴道,四肢齊齊用力將鋼索往回拖拽。

陳璋大叫一聲:“不好!”臂上用勁,另兩個也用力死拽。抬籠的八個極有經驗,立時將鐵龍重重扔在地上,伸出手來死死按住。

楚江寒與另三人便開始了一場爭鬥。剛一出手,便知對方各個修為了得,剛開始還勉強能與三人鬥哥旗鼓相當,一盞茶功夫不到,便周身冒汗,忍不住開始大喘氣。

一來是以一敵三,二來是自己功力尚未完全復原,楚江寒眼見便要落敗,忍不住呼了一聲:“罷了!”說罷四肢一鬆勁,率先認輸,兩個後輩長長吐了一口氣,齊聲讚道:“老實點!”楚江寒再未張口說話,任由他們抬走。

八個大漢不再顛簸,楚江寒又感到,周圍又前前後後佈滿了高手,心中正在盤算:就進到了什麼地方?忽然一個相對柔和的聲音上前來,說道:“陳爺辛苦了!請這邊來!”陳璋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轟隆隆一扇石門開啟又關上,緊接著又經過一扇鐵門,緊接著又是一扇石門,如此交替,總共過了八道大門,每處把守的都是呼吸充沛的高手,楚江寒心中雖有不服,卻也吃驚不小:錦衣衛哪裡網羅的這許多高手?只怕武林中號稱泰山北斗的少林和武當兩派之內,也找不出這麼多的高手來。

這些人腳步輕盈,但楚江寒還是感覺到回聲越來越大,顯然是到了一處甬道深處。一道笨重的鐵柵欄呼啦啦開啟,八個大漢將籠子放到了地上。

陳璋開始說話:“還請你莫要徒勞反抗,我佩服你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修為,也不忍心折辱,我這就將籠子開啟,請你自行進去!”說完幾條鐵索一鬆,緊接著幾聲刀劍劈向鐵籠子,掌風呼嘯而過啪的一聲,顯然是陳璋先用刀劍砍出裂紋,再用掌力劈開了鐵籠。

楚江寒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如何被裝進這樣一個一整體的鐵籠,伸手扯去頭上的黑布,眼前站了十二個彪形大漢,對面是手臂粗細的鐵柵欄,邊上設計了一個小門,僅容一人透過,兩邊全是石頭砌成。

楚江寒抬起頭來,大步踏進鐵門,坐在中間閉目不語。

陳璋言道:“此人的修為世所罕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旁邊一個應聲稱是,陳璋又道:“吩咐下去!好酒好肉只管招呼,莫要折辱與他!”那人也是躬身稱是。

陳璋親自上前鎖好鐵門,招呼幾個人抬著鐵籠子轉身去了,只留下楚江寒獨自一個人,又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