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馬車上添置了暖和的毯子,溫亭倒了杯熱茶遞到她面前。

嚴笙喝了一口,終於覺得渾身的寒意消退了幾分。

溫亭盯著她蒼白的唇色和疲憊的面色,面色擔憂,連眉頭也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郡主有心事?”他潤如清泉的聲音響起,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嚴笙只低頭一笑,緩緩搖頭,提起了幾日前的事,“那日世子料事如神,怎會知道我一定會去七皇子府中?”

“那日知道你找到了個謀士,便大致猜到了你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嚴笙一愣,突然想起那日狩獵回來後,他是與自己說派了人在身邊保護的。只是一直未見到,她也就沒有在意,如今看來應當是他培養的暗衛。

她沉吟了一陣,對他道:“林覺之才可用,世子可將他收入麾下。”

溫亭含笑望著她:“就這麼把你的人給我了?”

嚴笙不禁失笑,故作不解地看他,“世子難道不想要?”

她收斂了笑意,正色起來,“林覺在你手下,才可以發揮他的最大才能,他對你大有用處。”

溫亭沉默著頷首,默許了她的話。

接著兩人都沒有說話,嚴笙靠在車壁上,馬車難免顛簸,她在這搖搖晃晃中漸漸睡了過去。

夢中混沌,先是一片漆黑,然後她就看到一扇長著青齒獠牙的硃紅色宮門,猙獰地張著血盆大口,似是要將人吞下。

宮門緩緩開啟,昏暗的世界裡,站著一個華服盛裝的女子,她慢慢對自己伸出手,一聲一聲地喚著“澈兒”,聲音淒厲異常。

接著場景一晃,是黃沙飛揚的北境戈壁,兩軍對壘,交戰廝殺在一起,身穿盔甲的主帥和兩位副將遍體鱗傷,在混亂的刀光劍影和飛揚的胡沙中緩緩倒下,黃沙染成猩紅血色。

戈壁又忽地變成陰冷昏暗的牢房,一雙男人的手緊緊掐住一個女子的細弱脖頸,他的目光猩紅至極,漸漸從裡面淌出無邊的血色朝自己湧來。

無邊無際的血色洶湧漫來,在即將淹沒窒息的一瞬間,嚴笙感覺手被人緊緊握住,力量之大,讓她頓時清醒了過來。

渾身冷汗,手心也滲出冷汗,全身僵冷如墜冰窖,嚴笙冷得打了一個寒戰。

耳邊是溫熱的男子氣息,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清冷梅香,他堅定溫暖的聲音緩緩傳入自己的耳中:“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不要怕!”

嚴笙僵硬地扭頭去看他,撞入一雙幽深的眼眸,在那裡面有無盡的擔憂和心疼。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滴落在他手上,燙得他一顫。

所有的彷徨、恐懼、絕望,在這一刻終於分崩離析,徹底發洩了出來。

溫亭鬆開握住她手臂的手,轉而環住淚眼婆娑的嚴笙,緊緊抱住她,緊得像是要將她嵌入到自己身體裡一般。

她被他緊緊地抱著,他的力氣很大,壓得她有些難受,可她不敢出聲,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會失去這溫暖寬厚的懷抱,最終她在他懷中肆無忌憚地痛哭出聲。

無盡的眼淚將他肩頭的衣服打溼,他感受著肩部的溼意,心一寸一寸地緩緩收緊,像是被人緊緊攥住,狠狠揉捏著,心如刀割。

哭聲漸小,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只剩下細聲哽咽。

溫亭的五指緩緩沒入她烏黑柔順的長髮,她只感到懷抱微微鬆了鬆,接著鋪天蓋地的溫熱氣息襲來,他柔軟的唇,覆上她的唇,她渾身一顫。

這一次,不再似之前的蜻蜓點水,而是變得熱切纏綿了許多,他緊緊抱住她,熾熱地吻下。他的唇摩挲著她的唇瓣,揉捻在一起,將她的氣息吞入他的腹中。

不知過了多久,停下來時,兩人皆是氣息紊亂。嚴笙在他懷裡,覺得渾身酥軟,心口狂跳,她的臉頰一片緋紅,神色面紅耳赤,原本毫無血色的唇也鮮紅欲滴。

溫亭則目光幽深的看著她,一雙黑亮的眼眸,此刻沾染了情慾的味道,變得迷離性感,與平時的清淡神色大相徑庭。

待粗重的呼吸平穩下來,溫亭將她已經滑落至肩膀的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雪白的肩頭,再替她將略顯雜亂的衣襬整理了一番。

“還記得那日我同你說的話嗎?”溫亭將她拉到自己膝上坐下,左手扶住她的細腰,右手緊握住她的手。

嚴笙疑惑地抬頭,“什麼?”有些不明所以。

“那日你要延遲婚約,你沒有說緣由。”他的右手輕輕揉捏了下她的手指,“我對你說願意說給我聽的時候再告訴我。”

嚴笙垂眸,陷入沉默,沒有應答他的話。

“你的心事,是不是和那日的緣由有關?”他看著低頭的女子,眸光落在她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上,沒有滿頭珠翠,只是簡單的兩隻步搖,一如往常的簡單素淨。

她淡淡一笑,神色染上了幾分猶豫、幾分悲哀,苦澀地開口道:“是,可是……”

可是她要如何告訴他,她其實是重活一世來阻止嚴府悲劇結果的呢?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終是化為心中一道無奈而哀寂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