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塵(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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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連玉串,一點一滴的末梢細節此刻在頭腦中匯聚成完整的事情經過。
前世,是趙瑄封鎖京城,擺弄北境戰事,將嚴家推入黑暗深淵,將戰士們苦苦守護的北境疆土兒戲般地拱手讓人。
再後來,薊陽一戰後,皇帝趙顯應該是知道了趙瑄的所作所為,但顧慮到拔除了嚴家、平南王府兩處心腹大患,倒是個一石二鳥之法,才未追究趙瑄先斬後奏之責,這才讓他之後在朝廷中權勢愈發旺盛。
真是恍然驚醒!
嚴笙面色慘白,唇瓣血色盡失,呆呆立在青石旁,心中一陣一陣地發沉,而後是窒息般的疼痛,寒意自腳底一寸一寸蔓延至全身。
溫亭站在她身旁,原本覺得她是在研究那塊石頭,卻突然發現她面色發白,神思恍惚的模樣。
神色一緊,他伸手扶住她稍顯羸弱的肩膀,這一觸碰,才發覺她掩在披風下的身體微微顫抖。
“怎麼了?”
他清潤的嗓音蘊含著無盡擔憂,嚴笙發散薄弱的意志微微聚攏,機械地僵著脖子抬起頭怔怔看向他,不發一言。
溫亭觸及她的眼神微微一震,只見原本春露般明亮清澈的雙眸,此刻被白茫茫的霧氣所籠住,眸光一動不動,失去了往日流動的神采,眼底竟是死氣沉沉的濃重悲哀。
嚴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只知道自己全身冰涼,被一雙溫暖有力的雙臂緊緊抱著。
她安靜地躺在他懷中,沒有任何聲響,溫亭一路目光皆落在眼前女子的臉上,擰著眉頭,神色擔憂。
在他將她放在床榻上,給她蓋上被衾的那一刻,她原本木然的眼珠動了動,像是驟然緩過神來,隨後眼皮微闔,睡了過去。
溫亭聽著自己床上傳來綿長的呼吸聲,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但他的一隻手,卻依舊緊緊握著她的冰涼掌心,不鬆開一絲一毫。
溫亭揮袖,熄滅了燈燭,在嚴笙身側躺下,微微調整到舒適的姿勢後,伸手攬過熟睡的人兒,亦漸漸睡去。
嚴笙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睡夢中也神經緊繃地好似欲斷的琴絃。
這一覺,嚴笙夢到了小時候。
那是十三歲那年,亦是母親病逝的那一年。
春日宴,她隨母親一齊赴宴,在前往皇后宮中的轉角處,撞上了一個高了她許多的英俊少年。
兩人狠狠相撞,嚴笙重心不穩間往後跌去,身旁的大將軍夫人柳氏尚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不過神,那少年卻反應很快,在嚴笙背脊觸地的前一剎那,迅速穩住身子,情急之下往前一撲。
嚴笙就這樣,讓別人當了自己的肉墊,摔倒在了地上。
身下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柳氏自變故中回過神來,急忙把女兒拉起,上下打量了幾遍,發現她沒事便放了心,而後看向正從地上爬起的少年。
少年生的很好,一雙勾人的眼,瓣若桃花,又偏狹長些,五官精緻,一舉一動間有皇家的優雅高貴。
就連從地上爬起,那本該是多麼狼狽的一個動作,在他做來卻是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忸怩尷尬。
柳氏將寶貝女兒護在身前,而後對著那個長相酷似淑妃的少年道:“三殿下恕罪,小女魯莽。”
嚴笙被孃親強行拉著下跪行禮,心裡十分不滿。
她討厭皇家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因為他們總是喜怒無常、嘴臉虛偽,就好比動不動就大發雷霆的皇上,還有恃寵而驕、鼻孔朝天的趙昭儀。
當然,除了皇后。
皇后是嚴笙姨母,待自己很好,每次來皇宮探望她,她總是會拿出一大堆新鮮玩意款待自己。
嚴笙看著面前的少年,看到他的衣襬上沾染了大片的灰塵,想起剛剛他救了自己,正欲思忖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卻聽這少年笑道:“夫人不必多禮,是本皇子沒有看清路。”
他一雙精明的眼又落到穿著粉色宮裝的女孩身上,“想必這就是笙兒表妹了吧?我時常聽母后提起你,想不到今日一見,才知竟是如此乖巧可愛!”
嚴笙先是聽到母妃二字皺了眉頭,姨母可沒有兒子,而後聽到他最後說出乖巧可愛的字眼,眼皮頓時狠狠一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乖巧的。
後來隨著他越長越大,他的身形拔高,眉目愈發硬挺,在深宮中成長的同時,他的的野心也越來越大。
若說初見時是淑妃慫恿他親近自己,那麼後來,他對自己無法輕易割捨的執著,便皆是源於對權勢的渴望和征服的傲氣。
明媚的宮牆下對站的身影漸漸遠去,眼前情景一晃,又是臨死前冰冷的天牢深處。
一雙猶如鐵鉗的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急促間,面前猙獰可怖的面容逐漸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