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聶玄將車熄了火,也熄了他心裡的火。

他只是一個孤兒,雖然父親是為了保護冷少鍾而死,但他清楚那是父親身為警衛員的職責,冷少鍾並沒有義務照顧他。

可是冷少鍾把他接回了冷家,認了他這個兒子,二十餘年從未苛待。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冷少鍾給的,這恩,他得報。這情,他得還!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叫苦,只要是冷少鍾希望的,他都會努力做到。只是,為什麼是劉年?

劉年,輕念這個名字,聶玄僵硬的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或許,從第一次見她時就喜歡。

第一次見到她,不是在酒吧而是他入伍的第二年。

班裡的人說夏梓昊長官在隔壁營地組建了一支S特別小隊,有一個代號叫肆號的女兵,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巾幗不讓鬚眉。由於部隊管得嚴,為了看一眼肆號,班裡的人常常在跑五公里的時候跨過小半座山去S特別小隊的作訓範圍守著。

那時的他才擺脫“官宦子弟的花架子”這個標籤不到半年,即便對肆號這個人不感興趣,也不得不多跑幾公里陪著班裡的人一塊去。

肆號的確是個優秀的戰士,和五個男兵一起跑也能做到保三爭二。就在班裡的人為肆號喝彩吹口哨時,一個身影遠遠的、小小的、幾乎看不見,但他看見了。

趁著大家都在關注肆號,他默默走進那個身影。他看著她因為體力透支一次次倒下,然後再喘著氣一次次掙扎著爬起來,實在起不來了,她就一點一點地往前爬,嘴裡唸叨著:“一步,再一步…”

汗水打溼了她的衣服和身下的土,她就那樣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也一步一步地挪進了他的心裡。看著她忽然趴在地上不動了,他急忙上前扶起她,摘下自己的水壺喂水給她,直到她的隊友到達終點後返回來找她,他才輕輕放下她閃身躲進樹林。

回到班裡才知道她是S特別小隊的柒號,是夏梓暝長官的侄女,是“走後門”進精英小隊的嬌小姐。

他不置可否,部隊就是這樣,“背景”往往得不到更多的照顧,還會成為一道枷鎖。哪怕你做得和大家一樣,也會成為被指責的物件,只有成為最好的那個,才能理所當然的被接納。

後來他經常會跑去看她,有時和班裡的人一起,有時自己去。

他會趴在山坡上看她,坐在樹上看她,躲在樹林裡看她,他想看看這樣的日子她能堅持多久。部隊裡常說“鋼鐵般的意志”,可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和訓練強度的不對等,加上日繼一日沒有盡頭的消磨,讓這六個字變得何其沉重。

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他看著她,就像看著另一個自己。不同的是她眼中有光,唇邊有笑容,這是他進了冷家以後就失去的東西。遇到她以後,笑容他找回來了,他總覺得她就像照進他昏暗人生裡的一束光,溫暖、燦爛。

如果,這束光消失了……

想到這兒,聶玄的心裡一緊,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下車。你說幫你也好,阻攔你也罷,只是不要勸你,年年,我選擇站在你身邊。

回到冷家,聶玄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回來了。”冷少鍾抬頭看了聶玄一眼,繼續低頭看著手裡的書。

聶玄抿著嘴唇,醞釀了半天,最終還是低聲喚了聲:“首長。”

“有事?”

“我想娶劉年。”

冷少鍾頓了一下,說:“嗯,你也是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我看陸家的小女兒就挺好,你明天帶上禮物去一趟。”

“我喜歡的人是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