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眼神暗淡了一些,瞟了一眼病床床頭櫃的檀木盒說道:“有的,我有個女兒。”

捲髮阿姨聞言來了興趣,忍不住戴起了她脖子上的眼鏡,問道:“怎麼都沒見她來?”

夏母沉默了,手上的注射器都停頓了一下。

“她……不方便來。”

檀木盒靜靜地待在床頭櫃上,一語也不能發。

“為什麼不方便來?她爸爸都傷成這個樣子了哦!怎麼能不來呢!還是兒子好啊,老話說得對……”

捲髮阿姨一下皺起了眉頭,開始站在維護夏父夏母的角度數落起那個素未謀面的“神秘女兒”來。

夏父一直意識清醒,他理所當然地聽見了一切。

“嘭嘭嘭,碰碰——”

夏父枯瘦的手握住床邊的護欄,激烈地搖擺起來,巨大的聲響一時止住了阿姨滔滔不絕的話語。

夏母急忙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了夏父的手背上。

“沒事沒事,不說了,不說了……”

夏母回頭看了捲髮阿姨一眼,眼神裡明明白白地表達著四個字——“請你住嘴”。

捲髮阿姨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瑪瑙項鍊,急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我胡說八道了,我胡說八道了……”

情商再低她也知道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話,怕是戳中了夏父的痛點,於是當下趕忙開動腦筋想轉移話題找補一下。

左看看又看看,眼鏡還了她一對秀眼,她瞥到了一個值得一說的東西。

“哎呀,夏太!你們床頭擺的這個是檀木吧?看著還像是紫檀哦!”

“我聽說南邊有的人住院的時候會帶法器驅邪消災哦,你這裡面裝的是法器吧?能不能說說是什麼啊?”

捲髮阿姨搓著自己那串長得幾乎垂到肚子上的瑪瑙項鍊,眼睛裡面盡是好奇的神色。

夏母已經注射完了食物,對這位鄰床的印象也在短短時間內差到了極致。

“不可說。”

夏母所幸配合這位捲髮鄰床,輕輕地豎起食指低語道。

捲髮阿姨立馬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睜大眼睛連連點頭道:“我曉得,我曉得。”

夏母沒等捲髮阿姨繼續開口,就以沖洗針筒為由離開了病房,算是暫時擺脫了這位擅使戳心刀的“女中豪傑”。

捲髮阿姨搓著自己的瑪瑙,看了看病床上閉上眼的夏父,又看了看床頭擺著的檀木盒,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出了病房的夏母在配餐間洗淨了針筒,然後默默走到了側門的樓梯間裡。

兩行熱淚毫無徵兆地從她眼眶中湧出,如同開了閘的水龍頭,一直不曾停歇。

女兒的音容樣貌不時從她眼前閃過,幾年來快樂與艱辛的畫面也都化作黑白。

自從夏父出事那天起,她一直如一個戰士一樣繃緊她的神經,挺直她的脊背,用從未有過的意志扛住了一切。

那個令她驕傲的女兒去了美麗的地方,一直在她前面遮風擋雨的男人也頃刻倒下,她一下就被推到了一個無法鬆懈的頂端,所幸她立馬就強硬起來撐住了天穹。

但是,方才幾句簡簡單單的交談像扎氣球一樣瞬間刺破了她撐得飽滿的心氣,她就這樣忽然悲傷得不能自已。

陰暗的樓梯間,她無聲的哭泣著,自動感應燈已經默默熄滅,只有地上的溼潤見證著這一切。

哭吧,人總是這樣,哭完了還要咬著牙繼續走下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