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面城門外的畫舫。

細心的姑娘發現這兩日端進那間雅室的飯菜多了一些。

之前大多以甜食為主,這也是為何姑娘們對“裡頭那人是容媽媽相好”這樣的說法其實並無幾個人相信,畢竟,這般嗜好甜食的,想來也不會是個男子。

雅室內,光線還是昏暗。

窗戶裡還是垂著厚厚的簾子,只餘下一小扇透了少許月色。那人似乎有些怕光,至少,時錦繡在這屋子裡待了這麼久,就沒見對方拉開過那簾子。

床上躺著一個姑娘,沉沉睡著,容媽媽每日進來送膳,都會給那女子上藥換藥,彼時時錦繡偷偷瞧了一眼,當下嚇得整個人差點兒撞身後桌角上——那姑娘的右手,齊根兒斷了。

那男人說,因為不聽話,所以砍了。

說這話的口氣,像是今天天氣冷所以加件衣裳一般地隨意,當場嚇得時錦繡不敢動彈老老實實窩在這雅室內,就怕自己一個不聽話,說砍就被砍了。

左右餓不著、凍不著,也沒人要求她做什麼,還能躲開王家的聯姻,一舉多得。

除了身邊有個陰沉沉的不愛說話的男人,但因為不說話,所以大約也可以忽略。

如此,倒也不算難熬。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一夜,時錦繡就有些受不住了——對方雖說帶她離開了時家,但是也沒說到底如何,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在這烏漆嘛黑的房間裡耗著,那得耗到何時?總不能耗到那死胖子找了媳婦成了婚吧?

那她豈不是要成為整個太和郡的笑話?

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她才鼓足了勇氣在對方對面坐了,出聲喚道,“公子……”她儘量讓自己顯得溫柔又可人,聲音都比平日柔和了幾分。

對方懶洋洋掀了眼皮子,聲音冷得很,那種陰氣沉沉的冷,一張還算英俊的臉上,是壓抑著的風雨欲來的暴戾,“滾!”

時錦繡一怔,反應慢了幾拍,還未起身,對方已經一把扇了過來將她掀翻在地,罡風所過處,杯盞碎裂,茶壺裡大半的熱水濺上她的裙襬,燙地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痛。

厚重的簾子被齊齊切斷,沉沉落在地面,月色瞬間從半扇窗戶裡傾斜而下,灑了一室斑駁的光影。

臉頰上似有刺痛,時錦繡膽戰心驚地身手摸了摸,黏糊的,低頭一看,指尖鮮紅,赫然就是血,嚇得驚叫出聲。

“閉嘴!”對方站起,高高在上地垂著眼看她,像是看一隻卑賤的螻蟻,聲音愈發冰寒刺骨,“無知賤民,也配坐在本……本公子面前!誰給你的膽子!”

時錦繡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指尖有血跡,臉頰上也有血蜿蜒著下來,像是螞蟻爬過,簌簌地癢,她也不敢稍微摸一下,一邊擔心自己臉上的傷口到底會不會破相留疤,一邊卻害怕的全身都在抖。

她哪裡見過這樣的男人,沉默的時候看著並不出彩,此刻驟然發怒間隨手一揮,整個房間裡瞬間一片狼藉,除了他自己面前的那隻茶盞、那張桌子,就沒一樣東西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