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言晟知道,這丫頭啊……慣會委屈了自己。

他無聲嘆了口氣,瞧了瞧天色,起身,彎腰將方才坐出來的褶皺一絲不苟地撫平了,才道,“走吧,老爺子應該起身了。前陣子送去母后那邊的信上說,今年身子骨好多了?”

“嗯。傅家老太這兩年總送些藥過來。其實原也沒有帝都收到的訊息那麼嚴重……只是擔心陛下那邊催著回去,才說得嚴重些。”

顧言晟去年來過,大體也猜到是這麼回事。但身子骨不好也是真的,年紀大了,秋冬季節總有些這邊疼那邊痛的,即便是醫術再好的太醫,也開不出根治的方子來。

正說話間,看到一個陌生的小丫頭從裡頭出來,一身黑色緊身衣,有些江湖氣,不似府裡頭丫鬟的打扮,走到跟前對著顧言晟行了禮。顧言晟眼神犀利地將對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才問,“新來的丫頭?含煙呢?”

那目光銳利,像是帶著寒芒,時歡尚不曾覺察,片羽卻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刺探。

“嗯,叫片羽。”時歡並未過多解釋,披好披風,“走吧。”

顧言晟提步跟上,無意間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小丫鬟——對方低著眉眼跟在身後,沉默、內斂,甚至看上去有些不合時宜地悶,但……是一個讓人第一眼就有些忌憚的小丫頭。

……

晨間起了點霧,不是很大。虛虛實實地籠在將亮未亮的天地間,有種少女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欲拒還迎。

早起的人已經起了,睡著的人還睡著。

徐太守屬於後者,這兩日他有些心力交瘁,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卻也睡得不安穩,翻來覆去地半睡半醒狀態。

驀地,院中重物砸落的聲音一下子將他驚醒了。

三兩步扯過屏風上的外袍,一邊披一邊匆匆推開門,就和聽到聲音趕來的侍衛打了個照面,目光齊齊落在院中多出來的一個格外醒目的大麻袋上。

侍衛上前解開,裡頭滾出一個人來。

已經死了。

懷裡一封認罪書,詳細交代了自己接私活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全過程,並在信中指名道姓那人便是如今如日中天的禮部沈侍郎。

太守夫人堪堪穿戴齊整,過來探頭一看,目光落在那信箋末尾,臉色都嚇白了——一枚血色傀儡印記,在昏暗的光線裡,觸目驚心。

影樓。

徐太守沒有說話,良久,將手中信箋仔仔細細疊好,貼身存放,交代手下,“將屍體送到地牢裡,讓仵作過來驗屍。記住,別被任何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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