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你一聲長姐,同一個屋簷下住了四年,要說交集不過也是屈指可數,說到底我這長姐,也是當之有愧。不管今日你做了何事,我總是沒有立場越俎代庖管束於你的。”

時錦繡張了張嘴,沒說話,表情有些委屈,卻也不敢多言。

“上回的事,我擔心祖父身子,悄悄壓下了。今次卻不同,你便回去自己同祖父說吧……時錦繡。時家數代先祖、長輩積攢下來的基業……經不起你如此糟踐!”

秋雨迷濛,即便有含煙撐著油紙傘,細小水霧還是飄進了傘下,睫毛氤氳了一層溼漉漉的霧氣,讓她看起來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兒,精緻的不大真實,卻也因此,失了該有的溫度。

時錦繡面色難看極了,即便聽說要告知祖父心中虛得很,但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訓斥,她面子上終究掛不住,還是在顧辭的面前。

當下沒有絲毫表示,甩了臉轉身就走。

時歡站在原地,側身目送,沒說話,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有些人,你縱使千般萬般的為她考慮,她亦是看不到的。”顧辭站在她身側,看著她目光所落之處,勾了勾嘴角。他唇色極淡,又極薄,此刻勾著嘴角笑的樣子,危險又迷人,“總要狠狠吃了個教訓,才懂得收斂。”

他家歡歡總念著那點兒微薄的血脈之源,那這個教訓就由他來給……左右,他早已罪孽深重,也不差再多這麼一星半點了。

而他家丫頭……適合乾乾淨淨的,他溫聲說道,“回吧。這雨便是撐了傘也淋了許多,莫要著了涼……不值當。”

時歡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含煙已經退到了一旁,而顧辭手中的油紙傘,盡數遮在自己頭頂,偏生他自己,大半個身子在傘外。

心中微動,“好。”

轉身上車之際,她突然又狀似無意的回頭看了眼,目光穿過層層水霧準確的地落在了畫舫三層的某個窗戶上。

而在那窗戶之後,同樣有人目送著她離開。

那男人身形高大,端著茶杯憑窗而立,屋中暗沉,除了眼前的一扇窗戶之外,其他都被厚重的簾子遮起。微弱光線落在他臉上,像是上蒼之手執刻刀一筆一劃精心雕刻,眉目英挺,線條堅硬。

“她……發現我們了。”聲音低緩,卻篤定。

身後並無回應,昏暗的光線裡也看不到另外的人,半晌,他喝了口手中的茶,蹙眉,又吐了回去。茶盞往身後一遞,“涼了。”

暗處伸出一隻手來,接過那茶盞。

那手,骨骼纖細仿若女子柔荑,精緻好看,手腕間帶了一截細細的紅繩,紅繩偏大,鬆鬆掛了個水滴形的金墜子,襯的那手腕愈發纖細易折得很。

手中落了空,那男人目光又落向外頭,馬車已經緩緩離開,他嘴角含笑,“時家的姑娘啊……世人眼瞎,竟覺得好說話性子溫……”

“本座瞧著,倒是隻披著羊皮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