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有趣,打是人顧公子打的,關是老爺子關的,求卻求到了咱們這,是篤定了咱們姑娘性子好?”好歹也是帝都那灘渾水裡撲騰過的,含煙哪裡不知道這姨娘是打得什麼算盤。

自家小姐是個未出閣的,又是皇家欽點的兒媳,名聲最是要緊,若是傳出去苛待族中姐妹、姨娘,怕是往後回了帝都也說不清得很。這姨娘……是將小姐架在了火上烤著呢!

倒是好謀劃!

不同於含煙的氣急敗壞,時歡看起來還是慢條斯理得很,她用碧玉簪將頭髮鬆鬆綰了個髻,“早膳送去客院了麼?不知那兩位的口味,膳房可有多備幾樣?”

“小姐放心,膳房廚娘一早就去傅家問過了口味的,不會出錯。”別院下人雖不及帝都的講規矩,太傅又是個不大愛管事的,但終究管家操著心呢,規矩禮儀也都拿得出手,萬萬不會在客人面前給主子們抹半點黑,除了……

想到這,又有些不大樂意了,“小姐打算拿那個姨娘怎麼辦?”

“嗯?”她拖著調兒,軟軟地,“不是你說的麼,這人……打是顧公子打的,這關又是祖父關的,一來,我同顧公子不熟,自認沒那麼大面子去求情,二來,祖父面前我是晚輩,自然不能質疑他的決定。”

理,的確是這麼個理,可那姨娘……含煙正要說話,見丫鬟們端著托盤進來,就沒說。

時歡沒立刻起身,她撫著自己鬢角,看著銅鏡裡的姑娘,眉眼如畫、精緻又溫婉,唯獨那雙眼睛,總帶著幾分入骨的涼意。

早膳是糯米粥,搭了一碟子精緻小菜,和幾個水晶蒸餃。時歡吃得很少,慢條斯理很是優雅,她吃完,擱了筷子,吩咐將剩餘的撤了,看著丫鬟們退下,才偏頭吩咐含煙,“請姨娘進來吧。”

到了這個時候,她用的,依舊是“請”。

時歡是大成帝都名媛裡的典範,溫婉和善、端莊淑雅,性子自是最好,從未與人臉紅著急過。

姨娘很快進來了,躬著身子,進門就又跪了,“奴婢見過小姐……”

昨兒個下了雨,今早地面未乾,她跪了許久,膝蓋以下早已溼透,沁骨地涼。

時歡坐在那,沒動,也沒讓起身,只斂著眉眼攏了攏衣裙,淡淡開口,“昨日打了時錦繡的公子,是當今長公主的親子,當今陛下賜了皇姓。”

姨娘伏在地上,一愣,沒明白這話是什麼用意,於是戰戰兢兢也不敢開口。

“想來,昨兒個時錦繡做了什麼,您來前應該都打聽到了。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這事擱在帝都,如今她便只有兩條路,若是顧公子心悅於她,一頂小轎從偏門入,做了通房的丫鬟,若不是,按著她那舉止,好人家的男兒礙著顏面,也是不會要她了,自此想來餘生也就青燈古佛日日為伴。”

她聲音和緩,不疾不徐,帶著幾分江南女子的甜糯,聽起來格外好聽綿軟,偏生……這話入耳,卻令人遍體生寒。

姨娘一驚,豁然抬頭失聲喚道,“小姐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