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言晟很少談及私事,此刻聊起,多少有些不自然。

常公公笑呵呵地,“老奴倒是聽說呀,這邱家姑娘通情達理、學富五車,在女子中脾性和姿容也算是上乘,許是承襲了邱夫人的美貌和性情。邱夫人出自江南……”

皇帝擺擺手,“罷了。皇后那性子,朕也知道……畢竟這麼多年夫妻了。好勝心重,認死理兒,她既選定了邱家,若朕駁回了,以後怕是心心念唸的都是怨朕,興許未來還得針對你的王妃……算了,就順了她的心意吧。”

顧言晟聳聳肩,“本殿下都成。”說著就要起身。

卻被皇帝叫住了,“急什麼……朕還有話沒說完呢。”

“怎地,還在懷疑本殿下和邱大人聯起手來對付你的寶貝兒子?呵……”他嗤笑,又諷刺又嘲弄,“就憑他顧言耀?也配?”

驕傲地不可一世的樣子。

皇帝一噎,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誇他呢,還是耿直地懷疑他能力有限呢?但經此一插科打諢的,心頭疑雲倒是散了些——是啊,自己怎麼忘了顧言晟到底有多驕傲呢。

這麼驕傲的一個人,甚至都不屑於參與那些個蠅營狗苟的算計,又怎麼可能會被大理寺那位邱姓官員給牽著鼻子走呢。

他擺擺手,“這幾日朕身子骨欠佳,總提不起大勁兒來,御醫也一再叮囑要好生養著,朝堂上的事情你多費些心思,權當提前練練手吧。”

這話意思已經格外明顯。

就連常公公都收了驚一般的朝皇帝看過去,忘了任何情緒上的遮掩。

偏生就有那麼一個人……直截了當地表示不滿來,“之前只說負責顧言耀那件事,怎地如今連朝堂還要管了?早朝天不亮就要開始,本殿下爬不起來……要不,你換個人吧?”

“瞎說什麼呢?換人?換誰?老四還是老五?”

……額,一群還未長成的小羊羔,好像都不大行。連顧言晟都難得地沉默,沒話反駁了。

“晟兒……”皇帝喚他,用不知道多久之前用過的稱呼,遙遠到像是隔了世。皇帝嘆了口氣,“這許多年,你要麼直接稱病告假,要麼直接大不敬地端著早膳去上朝,到地後來,連假都不告了,朕也由著你……左右朕這身子骨還能撐一撐,便許了你這些年的自由。”

他像是突然老了許多,連心氣兒都退了的那種年邁逐漸爬上眼底。他說話語速都慢了。

顧言晟微微一愣,自己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注意到皇帝的模樣了。

雖知皇帝不過是在示弱,但這一刻,心頭還是微微跳了跳。他看到常公公擦了擦眼角,這個守在皇帝身邊一輩子的老人,才是真的老了……

時間有些殘酷。

他緩緩起身,彎腰拍了拍袍子,沒有看皇帝,又低頭整了整袖口,“嘮嘮叨叨地說這些作甚?你既不怕本殿將你的江山社稷敗沒了,本殿又怕什麼?”

說著,看也不看皇帝,轉身,朝著身後隨手擺了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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