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惱,還有更多複雜到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情緒,就在那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他不顧貴妃一個勁要推他離開,只嘶啞著喉嚨揚聲問道,“父皇!父皇!為何不是兒臣?!”

沒有人回答。

聲音嘶聲力竭,響徹在安靜的夜空裡。東方,隱約有一線亮色,像是從黑暗裡拼命撕拉出來般……有巡邏禁衛軍聽到聲響朝那處看去,就聽統領回頭呵斥,“不想死的,就把脖子統統縮起來!”

“記住,不管最後發生什麼事情,你們只需要記得,今夜你們什麼都沒聽見,自然,也什麼都沒看見。”

眾人狐疑,統領瞬間臉色一寒,“明白?!”

“明白!”

聲音隱約傳到顧言耀耳中。

彼時聽說皇帝將禁衛軍遣遠的時候,還戲謔說父皇的疑心病是越來越重了,連宮中禁衛都不相信了,彼時會不會連御書房那些青銅面具的守衛都不相信了。

如今想來……竟覺得可笑至極。疑心再重又如何,到了最後關頭,他還是選了時家!所有人都說,他既下了那道“以時家女擇太子”的聖旨,便是要絕了顧言晟繼承大統的心思。

呵……帝王心啊,你猜不透!

太監上前催促。

貴妃猛地轉身去攔那太監,平日裡金尊玉貴雍容優雅的貴妃娘娘,此刻髮髻盡散,臉上妝容一片模糊,半點主僕之分、男女之別都顧不得,只想著在最後的關頭,護一護自己的兒子。

她嘶聲力竭地吼著一個今夜已經吼過好幾回的字,“逃!”

可……如何護得住?又如何逃得了?

巍巍宮牆,朱牆琉璃瓦,是這世上最豔麗的風景線,也是這世上最深的牢籠。

何況,此刻黑暗之中一張張已經拉滿的弓箭,和一個個面無表情的侍衛,皇帝從數萬人之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怎麼可能是區區賢王府數百府兵能抗衡的?

狗急了會跳牆,兔子逼急會咬人,可……巨大的實力差距下,通常都是不管用的。

心中怯意已起,可退無可退。

顧言耀看著一邊拽著太監不讓人進一步、一邊又嘶聲力竭朝著自己嘶吼的貴妃,凝眉,半晌……緩緩嘆了一口氣。

那口氣,足夠綿長、而無奈。

隨著那口氣緩緩吐出,顧言耀抬頭看向宮殿大門的眼神,冷厲、肅殺,像是一隻狼,終於退下了他披了許多許多年的羊皮。

顧言耀一撩袍子下襬,乾脆利落地跪在了漢白玉地面上。地上雕刻的牡丹花硌地他膝蓋生疼,他顧不上,匍匐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頭,朗聲說道,“父皇。兒臣糊塗……權因聽信母妃讒言和左相威逼,才犯下今夜這彌天大錯!還請父皇看在父子情份上,寬恕一二,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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