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的姑娘,一身氣度不凡。旁的不說,就說那男子,方才那一身武功怕是難逢棋手,如今就這麼給一個姑娘當車伕,試問,什麼樣的人家請得起這樣的車伕?

這姑娘非富即貴。

如今說起天家,表情竟無半分變化,連眼神都平靜如斯,言語之間雖只說“聽聞”,但說話的口氣聽上去還對天家的人很是熟稔般。

指不定是帝都望族,指不定……還是賢王陣營的人,即便不是,如今自己這邊也多少有些福禍難料……可是這其中諸多考慮卻到底無法當著人姑娘的面對老婆子細數,最後他也只是虎著臉,呵斥道,“人姑娘家家的,你說話注意點兒,什麼難聽的話都往外蹦,平白汙了姑娘家的耳朵!”

對方到底是救了自己,饒是正在氣頭上,孫二孃倒也聽進去了,訕訕笑著,解釋道,“姑娘莫見怪,老婆子說話粗放慣了,沒文化……你們文化人說話細聲細氣的,我實在學不來。不過老婆子沒壞心的,這你得放心。”

時歡笑呵呵地,“無妨。家中祖母去得早,見著您倒是覺得很親切。”

“是吧?我就說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個好的,我也一眼就覺得很是喜歡!”孫二孃愈發地湊近了時歡,歪著腦袋端詳片刻,“嗯,方才沒注意看,你這丫頭長得真標誌……不知如今多大了?可有婚配呀?”

時歡眸色輕斂,笑容多了幾分繾綣和溫柔來,“有的。”

“啊呀!”孫二孃嘆氣,惋惜,“果然好看成天仙兒的姑娘都是早早婚配了的,可惜可惜啊!咱們村長的公子老英俊了,村長都同我說了好幾回,要我留心著留心著……”

“老夫人謬讚了……”

“不謬讚不謬讚!說真的,老婆子在那鳳鳴村活了一輩子了,就沒見過比姑娘還好看的,真真兒天仙一般的人兒呢!”

“鳳鳴村……名字甚是好聽呢。”

“可不!老婆子同你說啊,這水患來之前……”

孫二孃絮絮叨叨地,越說越流利、越說越激動,完全沒有了時歡插話的餘地,言語間將自己的情況已經悉數交代了個清楚,恨不得將村頭一寡婦和屠夫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都盡數八卦一遍。

孫大爺已經沒眼看了,縮在一邊氣地不想說話。

據他觀察,這姑娘一顰一笑都恰到好處,即便說著祖母早逝,也是言語淡淡剋制地很好,並不見幾分情緒。這樣的姑娘,絕對是大家族裡重點培養的。

說白了,同自家老婆子可不是一個級別層次上的,比如,看似對方言談舉止隨意大方,可聊了這許久,自己的資訊竟是半分不曾透露,態度也是客觀而又帶著幾分模稜兩可,倒是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已經瞭解了個全。

孫老爺子無意識摩挲著手中茶杯,純白瓷杯,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倒是有些分不清這瓷器好壞,但想必,也只是如這姑娘一般,深藏不露罷了。

他傾身擱了茶杯,問,“姑娘,如何稱呼?”

對方偏頭看來,直視的目光坦坦蕩蕩,“時。”

還未收回的手輕輕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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