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是哭著走的。

準確的說是,哭著跑走的。

一邊抹著滿臉的雨水和淚水,一邊奪門而奔。雨太大,糊了臉,她睜不開眼,跌跌撞撞朝著門口的方向跑,倉促間撞上了從門口進來的人,她也沒看,跑出了門。

剛從門口進來的片雨被她撞了個踉蹌,手中雨傘偏了偏,淋了自己半身雨水,撐著傘回頭,已經看不到含煙了。她才看向廊下的時歡,“她這是……?”

時歡容色未變,輕輕笑了笑,“思鄉。”

思、思鄉?!

正拾階而上的片羽豁然又扭頭看向門口,雨幕重重裡,院外空曠寂寥,如此看去,仿若天地間只有那嘩啦啦的大雨傾瀉而下……片羽盯著門口,嘴角抽了抽。這個動作對片羽姑娘來說,已經算是非常明顯的有些“過激”的表情了。

若是記得沒錯,含煙那丫頭,沒鄉可思啊……

只是,主子說思鄉,那便是思鄉吧。她收了傘,步上臺階,“主子,事情都辦妥了,訊息會經過影樓自己的渠道送去陸家主那。林淵讓我轉告主子,顧公子說了,還請主子放心,陸家主那邊一定不會有事。”

時歡目光落在那油紙傘上,雨水從傘上順著傘面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小小的水漬。聞言,她問,“你見到師兄了?”

“未曾。說是刑部這幾日忙,即便是裝裝樣子,也要忙上一陣子的。”

“那師兄如何得知?”

片羽搖頭,想了想,才道,“興許是猜到的吧。顧公子定也是得到了水患的訊息,尋思著您定要傳遞訊息,時家的訊息走官道,定沒有影樓快,是以,您一定會讓我找影樓傳遞……如此,林淵刻意候在辭塵居的原因,倒也說得通了。”

時歡點點頭,沒說話。

她的表情極淡,有些虛無縹緲的,雖是看人,卻又似乎透過了面前的人,看向院中雨幕重重。片羽突然覺得……有些心慌。

沒來由地……心慌。

莫名想起方才哭著跑出去的含煙,主子有多寵這個丫頭片羽是看在眼裡的,若是尋常時候,主子哪裡會仍由含煙這樣哭著淋雨跑出去……如此說來,便也只有一個原因了。

“主子……”片羽張了張嘴,直覺地並不敢問出口來,“您……”

猶豫間,就見時歡縹緲的眼神緩緩聚焦,盯著片羽問道,“你……能偽裝成我的樣子,對嗎?”

直截了當的,突如其來的。

片羽一愣,下意識想要逃避,卻在對方的眼神裡,沉默著,緩緩點了點頭。那種心慌愈發明顯地讓人不知所措起來。

含煙忠心,毋庸置疑。甚至,那忠心裡帶著一種對主子盲目的崇拜,但凡主子說的,都是對的,主子指鹿說是馬,含煙也一定是第一個附和的人。而如今,這個人,因為主子哭著跑出去了……

很少會思考這些彎彎繞的片羽,頭一回想要和含煙一樣,轉身逃離。

可含煙逃離,是時歡應允的,如今,她自然不會讓片羽逃避這件事。她直直看著對方,容色清冷,而聲音沉凝,“我要離開帝都。而你,需要變成我的樣子,待在這裡……不讓任何人發現我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