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自個兒姍姍來遲,穿著很隆重,隆重到足以進宮去面聖的地步。表情嚴峻,被林叔攙著,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腳步沉緩,堪堪跨進門檻的時候,哼了哼……

謝老爺子瞬間一腳踢向壓根兒不敢坐、從進門之後就垂首站在一旁的謝絳,謝小公子一個不慎,直接撲倒在地,五體投地朝著太傅撲過去。

微微抬著下頜一臉倨傲的太傅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你小子作甚?!”

機靈鬼謝小公子直接就著這姿勢,額頭叩地,大聲說道,“太傅!我有罪!”

乾脆利落地五個字,擲地有聲。

太傅愣了愣,這才注意到謝絳一身奇怪的打扮,饒是太傅如何學富五車,一時間也找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眼前的景象,半晌……眉頭皺了皺,才道,“要不……你先把衣裳穿好?”

“罪人不配穿!”說完,又一扣頭。

謝老爺子默默扶額,自己這個孫子興許在出生的時候傷了腦子,時靈時不靈的,這個時候便是格外不靈的。他一柺杖敲上謝絳覺得老高的屁股,“還不起來!丟人現眼的東西!”

謝絳一邊摸著臀部,一邊嘀嘀咕咕地起身,“這不是您說的嗎?您讓我進來後直接跪……跪到太傅他老人家願意原諒我為止,也是您把我從被褥裡揪出來連衣裳都不給我換說是罪人不配的……怎地到這時候就成我丟人現眼了?”

一張嘴,是真的能說,誰都說不過他,有理沒理的,都是他佔理兒。

謝老爺子看著他就煩,但到底是自個兒的孫子,如今他幹了這些事兒,做祖父的還能不管他?當下舔著老臉湊上去,一下將林叔擠走,親自攙著臉色沉鬱繃著嘴角不說話的太傅往主座上走,“這小子呢,我給你帶來了。事情是他做的,我問過了……如今,要打要罰,隨你。手腳什麼的斷了也沒事,留條命在就成……你也知道的,咱們謝家,子嗣單薄……”

謝絳一時語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竟是一瞬間喪失了語言的功能。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興許自己在謝家還能活著的原因是自己能夠繁衍子嗣……?

“咚!”龍首柺杖重重捶地,太傅眸色清冷,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威嚴赫赫,頗有幾分年輕時候朝堂之上叱吒風雲的模樣,“打?罰?打了罰了,我家談丫頭的名聲就回來了?談丫頭如今不是談家那些個縮頭烏龜的孫女兒了,她既稱呼本太傅一聲外祖父,今日……我時家就不會這麼草草了事!”

這樣疾言厲色的太傅,謝絳從未見過。

時謝兩家素來交好,他們這些小輩都是各家串著門長大的,太傅對他來說,和自家祖父沒有什麼區別的。

今日……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件事興許真的超乎了自己想象的嚴重。

林江那廝!

但凡自己今日能活著離開時家,都要將這大嘴巴的玩意兒撕碎了!謝絳也不狡辯、亦沒有申辯,乾脆利落地跪了,“請太傅責罰。晚輩甘願接受一切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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