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趕到教堂,只有高一志、金彌格(金尼格之侄)兩鬼子在,跟他們沒啥好談的,略打招呼後轉頭又往韓家巷去了。

韓氏書香門第,官宦世家。

韓雲、韓霖兩兄弟,一個萬曆年舉人,一個天啟年舉人。

祖上曾是絳州二尚書之一的韓重;其父棄文經商,在松江府發家;其母王氏乃太極拳宗師王宗嶽獨女。②還有說法王宗嶽比陳王廷小153歲。咱這是小說,不去較真誰傳誰太極了。

良好的家境培育出韓雲、韓霖、韓霞三兄弟,時人稱“河東三韓”。

老大老二少時隨父居松江府,入青浦縣學讀書。彼時徐光啟正在家中丁憂。“嘗學兵法于徐光啟,學銃法於高一志。”

韓雲考不上進士,也就放棄了。後來歷官徐州知州、漢中司理等職,因感朝政荒唐,遂辭官回家。

之前崇禎二年,葡萄呀人公沙率炮隊入華。走到半路因行糧不足,得知天煮叫徒韓雲正擔任徐州知州,耶蘇會士陸若漢便派人前去請求賒借。韓雲慷慨接濟白銀200兩。

韓雲還高興的說:“此器若到京師,入業師手(徐光啟),可保萬全。屈指水程,此時未能抵京,且所必用輔者有三,曰銃架,曰火藥,曰鐵彈。三者齊備,並戰車三百輛,精兵三千,及鳥銃諸利器以助之,則所向無敵,苟缺其一,不能有裨。奈今安頓說明之人,尚有未全,是有器與無器同,似應請乞憲臺,特賜未雨綢繆之策。或調撥官兵,防護攢督,兼程而進,倘萬一前途有阻,則宜就便設處錢糧,制所未備者為吃緊,庶乎進可以解畿輔之急,中途可以保漕河之運,取守南服疆界,可使狂酋不敢南窺。賜以不世奇勳資憲臺,憲臺以不世奇勳報聖天子也。”

(正趕上“己巳之變”,已經下臺的前閹黨大佬馮銓自費招募一支3500人的步騎兵,還隨帶百名家丁護送葡萄呀炮隊。結果也沒趕上參戰。)

韓家老二韓霖未曾出仕,但乃東林黨成員。他於崇禎四年再次入京參加會試,當然又失敗了。不過他曾在北京見到公沙,還切磋了下兵法,並做詩曰:鯤鵬居北溟,海運則南徙……今親見其人,西方之彼美……我從西儒遊,談天如測蠡。今與西帥交,談兵如聚米……

韓霞還在讀書。

“晉人往往誇三韓,僕婢都教讀《爾雅》。”

李自成遞上名帖、禮物,詐稱是經湯若望介紹,特來訪賢。

順利進門。

彼此寒暄過後,李自成將五六本書奉上。

“聞韓兄學識淵博,藏書頗豐。小弟不才,草編了幾本書,恭請大家雅正。”

除了《新編增廣賢文》、《聲律啟蒙》,還有《弟子規》這種糟粕,以及重頭戲——抄襲來的清人註疏《十三經》中的幾本等等。

韓雲嘴上客氣應付幾句,其實心裡也不當回事。

旁邊的韓霖已經撿起一本開始翻看,“喲!這書好啊!”

首先印刷精美,一般書籍裡分隔字行的線格完全沒有蹤影,字句之間卻排列的上下左右一邊整齊;蠅頭小楷字字清晰,就連最好的宋版《史記》都比不上。

翻一頁,居然兩面都有字,卻並無漫洇,這是何紙何墨?

油墨鉛字活印沒見識過吧?

韓霖再看內容,俗字略多。但時人多用俗字,並不為怪。

漢朝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就開始專門收錄俗體字。

另外隸書可以算秦朝的簡化字,《說》還哀嘆,隸書出來後,“古文由此絕矣”。

歷代名人字畫碑刻中俗字也比比皆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有324個字,其中102個是俗體。

由於書寫和辨認方便,俗體字的影響範圍逐步擴大。到了明末,不但在“販夫走卒”中流行,士子們也多用。

如呂留良在贈給黃宗羲的詩中注:“自喜用俗字抄書,雲可省工夫一半。”

等到入關人問鼎江山,才對用字作了極為嚴格規定,只許用“正體”字,,違者嚴辦。

所以現在用俗字是風尚,再正常不過。而且李自成並不是沒頭腦全改,只選了幾百個時人常用字及改了些少數不會產生歧義的字。

比如新中國的傘(傘)、蟲(蟲)、眾(眾)、龜(龜亀)等改的都挺好。

“醜”和“醜”合併有些不妥,跟地支名混淆了;“運”改“運”似乎也可以再商量;“髪發”全合併成“發”不好,給語文試卷貢獻了考題,加重學渣負擔。

乾燥的乾與幹活的幹都被簡化合併為幹,乾在八卦中又代表天,於是就有《幹隆生母享盡孝子福》、《幹了112天終於溼了》、《晚上睡覺被幹~醒好幾次?用它溼潤你乾燥的冬夜》……

還有,蕭被簡化合併為肖,大大不妥。當年未註明姓氏不在簡化之列,大部分蕭姓被改了。人家傳承了上千年的祖姓,這樣弄不好吧。

那麼問題來了,黨和黨到底哪個更好?

……

用俗體字沒啥問題,但是令韓霖覺得不妥之處是書中加了句讀(標點符號)。自然這麼一來讀書大大省卻了功夫,可焉知你斷句對不對,能不能領會聖人語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