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寧一死,四川的土司也就剿滅的七七八八了,我劉文秀也能對秦王有個交代了,不知秦王準備如何處置我?”劉文秀不過二十出頭歲罷了,卻是生的面如冠玉,體態欣長,形容甚是俊美,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若非滿面愁容,當可稱作佳男兒。

方正化卻是一副老書吏改土歸的打扮,看了一眼劉文秀笑道:“劉王哪裡話,您可是對秦王對大明立下大功的人呀,如何說處置呢?”

“可是我卻負了義父,他對我恩重如山,我卻做出這般行徑來,實在該死。”劉文秀默默說到。

方正化微微搖頭,正色說到:“其實你不必介懷。”

方正化心裡清楚自己的話也不過是安慰罷了,這段時起流,越多的捷報傳到成都,就有越多的恩賞送來,劉文秀就越是心中抑鬱,特別是這半年,頭髮都出現了斑駁白絲。

“將來肯定會有人記恨你,罵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為了一己之私,這個世界總需要一些人就做骯髒的勾當,大丈夫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內心就足夠了,你殺了很多人,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殺那些人,會有更多的人死,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名利雙收的好事的。劉王所作所為,救了四川諸多百姓,也給了西營一條出路,善莫大焉,勞苦而功高!”方正化的臉上寫滿了真誠。

“撫南王大喜呀!”

書房外面忽然傳來太監的聲音,方正化連忙坐定了,劉文秀簡單整理了一下儀容,不多時一個太監推門而入,連聲道喜。

“本王何喜之有啊?”劉文秀問道。

那太監看了一眼方正化,方正化站起身來,躬身告退了,

“撫南王年輕有為,功勳卓著,皇上已經封你為太子了,讓您回成都去辦禮儀呢。”太監興奮的說到。

劉文秀坐在了那裡,看眼前這情景,這太監並非來傳旨的,而是搶個頭彩來邀寵的。而封自己為太子的事情更是蹊蹺,張獻忠並非沒有子嗣,長子也有六歲了,而他本人才四十出頭,無病無災的,按理說怎麼也不該輪到自己的。

“義父匆匆立我,你可知道為何?”劉文秀問道。

那太監搖搖頭,劉文秀又問:“那成都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太監想了想,忽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說:“可還真有,聽說皇上在宮裡接見了南京來的使臣,那使臣如今尚在成都呢,只是瞞著許多人,使臣的事兒都是內官安排的呢。”

“本王知道了,來人,帶這位公公下去奉茶,好好侍奉著。”劉文秀一擺手,便進來幾個人,把太監帶走了。

“看來是要和談了。”方正化從側門進來,皺眉說到。

“這與我何干?”劉文秀問道。

方正化道:“人質!”

劉文秀聽了這兩個字,臉色大變,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瞬間血如泉湧,劉文秀怔在那裡許久,忽然說:“還是提前動手吧,要不然一切都晚了。”

“提前吧。”方正化說到。

西京成都,皇宮。

黑暗之中,張獻忠睜開了眼睛,他的臉色蒼白,捏了捏刺痛的雙鬢,越發覺得口乾舌燥了。

最近這段時日,張獻忠的睡眠一直不好,時常做噩夢,原本就迷信的他越發想起幼年時候聽人講起的劊子手的故事了,在那個故事之中,被劊子手殺掉的人的靈魂會與劊子手的靈魂交融,時常以噩夢復仇,張獻忠感覺自己殺了那麼多人,這幾日的昏沉和嗜睡,以及毫無來由的噩夢也就有跡可循了。

“或許我該出去活動一下筋骨。”張獻忠嘟囔道。

而實際上,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出宮了,至於統兵上陣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而一個皇帝應該處置的政務,他也頂多是看了一看摺子,把感覺做的對的蓋印罷了,大部分的政務都交給了丞相,這幾年,四川風調雨順,民眾粗安,無論北府還是南京朝廷,都不曾有動兵的跡象,讓他越發無所事事了。

忽然,張獻忠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甲葉碰撞的聲音,這聲音他一點也不陌生,肯定是有一隊兵馬靠近,他隨手摸向腰間,卻只摸到了一團肥肉,而原本藏在枕頭下面的短刀也已經是不見了蹤影了。

一隊人馬進了房間,在為首那身材高大的年輕漢子帶領下,全部跪在了地上,那年輕人說道:“義父,請恕孩兒不孝之罪!”

張獻忠掀開紗簾,看到了幽暗燈光下那張有些陌生的臉,他微微一愣,問:“是文秀嗎?”

劉文秀微微低頭,算是承認了,又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苦澀的臉,他說道:“義父,請接收時運吧。”

說著,一揮手,身邊計程車卒爬到前面,把二十幾個人頭排了一排,張獻忠看清楚了那些人頭,第一個便是丞相汪兆麟,其餘也都是大西國中的重臣,多是平日受自己器重的,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便是丞相汪兆麟舉薦的。

張獻忠看到這些人頭的時候,就感覺不對了,他忽然站起身罵道:“驢球子,好你個老三,竟然敢謀朝篡位!”

“你說說你,篡位幹什麼,咱老子馬上就要封你為太子了,整個大西誰不知道,你是吃了什麼狗屁玩意,蠢到了這個地步,就連半個月都等不及了嗎?”張獻忠光著腳丫子在大殿內跑來跑去,披頭散髮的怒斥著,劉文秀根本沒有阻攔,也不敢阻攔,但張獻忠率先支援不住了,他感覺身子發軟,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咱老子英雄一世,怎麼這段時日一直全身乏力咧,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張獻忠嘟囔著敲打自己微微發酸的後背,忽然看到侍奉自己的太監都隨劉文秀跪了一地,此時正在地上瑟瑟發抖,張獻忠一下明白過來了,爬起來,一腳把一個太監踹翻在地,罵道:“你們這幾個閹狗貨,還敢暗害咱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