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說著,脫掉了全身的衣服和那個獵人換了裝束,拿起簡陋的獵弓,換了個方向前進,與派回去的索倫兵分開,他準備著先去翻過南關嶺去金州,畢竟那裡才是北府不死軍的大本營,是八旗最主要的敵人,眼前的港口並不是直接的威脅。

就算弄清楚港口的情況又如何,大清又沒有水師。

“主子,你看,賊人的騎兵。”二人穿行在密林之中,忽然索倫兵喊起來,山下的小路上出現了一隊騎兵約麼兩百人,後面還墜著幾十個被繩索綁縛的丁壯。

“應該是在抓壯丁,我們下去看看,按照那個獵人的說法,騎兵前去的方向有一個莊子,等他們劫掠完,你我也能找些吃食和衣服。”鰲拜想了想,說道。

索倫兵重重點頭,如今正是秋末,林中寒冷,又不能生火,著實難受的很。

二人下來山,沿著莊子邊上已經割完了的高粱地前進,忽然就聽到後面出現了馬蹄聲,繼而是蒙古人咴兒咴兒的叫聲,鰲拜回身一看,是兩個蒙古騎兵,鰲拜看了看,這裡距離樹林和山地足有半里地,是決計跑不過的,索倫兵安巴大叫:“主子快跑,奴才攔住他們!”

說著已經解開了胡祿,弓矢在手,鰲拜踏步向著高粱地裡跑去。

蒙古人發現了奔跑的鰲拜,一個人打馬追去,他前進的速度並不快,小心的越過田埂,繞開高粱茬子,像是套馬一樣直接把鰲拜套在了繩索裡,而另外一個騎兵疾馳向安巴,安巴手中沒有長矛,只得發箭,待騎兵進入五十步之後,安巴射出了第一根箭矢,是殺傷力巨大的鴨嘴箭,直奔騎兵沒有防護的脖子,他射的很準,但是那個蒙古騎兵經驗很豐富,聽到箭矢破風之聲,立刻俯低了身子,鴨嘴箭擦著鐵盔過去,只濺起了一溜火花,安巴大罵一聲,拔出一根錐形箭,拉滿弓,直射蒙古人的胸口,一箭命中,那騎兵的身子顫動起來,馬匹卻忽然加速,疾馳而過的瞬間,手中的馬刀揮舞起來,劈斬在了安巴的身上。

安巴不知道為什麼敵人沒有死,他只是看到眼前天旋地轉,好像整個天地都在翻轉一般,安巴猛然意識到,不是天地旋轉,而是自己的腦袋被斬飛了。

鰲拜被蒙古人從高粱地裡拖行了出來,身上的破皮衣早已就被高粱茬子扎爛了,背部全是血,擒的他的蒙古人快速奔到夥伴身邊,擔心的問,卻見那蒙古人解下胸口一整塊胸甲,之間錐形箭僅僅刺穿了一點,又被裡面的皮甲擋住了僅剩的一點能量,鰲拜是聽得懂蒙古語的,聽那個殺死安巴的蒙古人向同伴吹噓胸甲的防禦力,還用誇張的語氣告訴他,那是用一種超貴二百斤的大錘子和一個模子衝壓形成的,鰲拜靜靜的聽著,滿臉的不信,他是大清第一巴圖魯,也揮舞不起兩百斤的錘子,漢人的工匠有這個本事,為什麼不上陣廝殺呢?

最終,鰲拜還是被帶到了他想要去的那個莊子,莊子的主人是漢軍旗正紅旗的一個額真,是尚可喜軍中的一個千總,莊子裡只有三十餘戶,不到一百五十人,還有近百個朝鮮包衣和一些大牲口,種著莊子附近千餘畝的土地。

莊中包括包衣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趕到了穀場上,那個莊頭是千總的兄弟,他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侄子及四個莊丁被人綁在木樁上,隨著鞭子和棍子落下,這些人大喊大叫,招出了家中存糧的地點,然後糧食就被人從穀倉、地窖裡搜出來,還有一些銀子和牲口,軍中的書記官把銀子和貴重的首飾封存在了箱子裡,然後把糧食和牲口分給了莊中的莊丁,而當莊丁和朝鮮包衣指證莊頭一家和狗腿子毆打、欺辱及強姦的罪行的時候,書記官都會記錄下來,莊頭則因為殺死逃跑的朝鮮包衣而被當場斬首示眾,引來一群人的高聲歡呼。

平日參與欺壓、壓榨莊戶和包衣的莊丁、奴才一個個被指證出來,重罪者上了鐐銬,輕罪者則被繩子綁縛起來,繼而開始對所有的莊戶甄別身份,而鰲拜也被拉進了那個隊伍之中。

莊戶被分為兩種,一種是努爾哈赤時代殘存下來的遼民,一種是被遼西、直隸、山西等地擄來的百姓,分別列好,問明家中的丁口和存糧後,去領莊頭家的糧食、鹽巴。

當然最重要的一步是剪掉金錢鼠尾辮子,剪子就放在桌子上,各人自行上前剪辮子,鰲拜卻發現,其中一個書記官仔細觀察著各人的表情,凡是猶豫的、哭泣的、表情難受的,都會用黑墨水在名冊上打勾記錄。

“怎麼還有女真人,這裡不是漢軍旗的地盤嗎?”書記官看到了鰲拜,問道。

鰲拜連忙低下頭,說:“小人是漢軍正紅旗的獵人,是被兇狠的索倫兵強徵去做嚮導,是這兩位軍爺殺了索倫兵,解救了小人。”

書記官忽然抓起了鰲拜的手,露出了虎口的繭子和那粗韌的大拇指,書記官笑道:“你也敢騙本官,這明明是一張用慣了長矛、硬弓的手,一個獵人能有這般?”

鰲拜踮了踮腳,說:“小人是跟著主子們打過仗,去過.....去過朝鮮和寧古塔,後來腿殘了,就沒人要了,才到這裡當了獵人。”

說著鰲拜撕開褲子,露出了一道傷疤,書記官看了看,才放鬆了戒備,問:“你是什麼族的?”

“族,什麼族?”鰲拜詫異的問。

書記官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個冊子,問:“滿洲還是女真!”

鰲拜不明白這兩種有什麼區別,雖然皇太極登基建立大清的時候,把族名定為了滿洲,但也只有努爾哈赤吞併的建州部和海西四部可以享用這個部名,但鰲拜知道,愛新覺羅一家根本不是女真人,但此時此刻,鰲拜自然不會說自己是滿洲,連忙說:“女真人。”

“東海女真還是海西女真?”書記官又問。

鰲拜想了想說:“小人祖上是蘇完部的。”

書記官皺眉起來,蘇完部屬於海西,但又不再海西四部之中,而且蘇完部還是主動投靠努爾哈赤的,參與了薩爾滸一戰,無奈之下,他只得問:“你家有沒有和八旗聯姻?”

鰲拜搖搖頭:“全家只剩下小人一個了。”

書記官咬著筆頭,在海西四部之外單列了一個其他,打了個勾,做完之後,書記官問:“叫什麼?”

“阿拜!”鰲拜當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