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四 移民政策(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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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正月某日的早晨。
吳甡今日四更就是起床了,家僕侍奉下梳洗,穿上官袍,僕人手忙腳亂的,連釦子都系錯了,吳甡斥責道:“你個蠢貨,連官袍都不會穿了嗎?”
夫人從踏上起身,披著一件裘衣,把那僕人趕到一旁,勸說道:“老爺切勿生氣,朝會原來天天有,如今五日一朝,逢節還得延後,家裡的幾個老僕又不在,這幾個也是不熟練了嘛。”
“整日渾渾噩噩的,你這主母也該教育一番了。”吳甡怒斥道。
自從秦王主政以後,凡事但求效率,做事講究真切,朝會這類禮儀性的場合自然是能減就減,但皇帝卻非常重視,接連處置了幾個失儀的官員,算是保住了朝堂綱紀,待準備妥當,吳甡坐上四輪馬車,直奔端門,他的家距離端門也就一刻鐘的車程,倒是不遠,但是身為次輔,也該為表率。
天色還未全亮,街面上倒是熱鬧起來,兩邊的商家忙著下板開張,路旁還有一些趕早賣包子的小販,來往的行人也是不少,忽然馬車的速度降下來了,吳甡拿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連忙催促:“快些快些,莫要耽擱了。”
但速度一直提不起來,前面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吳甡開啟側面的小窗,問:“發生了什麼事兒?”
家中的僕人說道:“老爺,前面在抓逃契呢。”
“抓逃契,什麼叫抓逃契?”吳甡眉頭微皺,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吳甡開啟車門,往外看去,幾個五城兵馬司的人手持刀盾,把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圍在了當中,為首的一個校尉一揮手,便用皮索鎖住了,在乞丐大聲喊冤的之中,牽引著去了衙門。
“那些人犯了什麼王法不成?”吳甡問道。
馬車繼續前進,僕人卻是說:“沒有,五城兵馬司有命令,城中所有的乞丐都要前去養濟院,接受朝廷的安置,城中不能凍死餓死人,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得去,不去就抓去。”
“這算是順天府尹的德政,那些人為何不願意。”吳甡皺眉不解。
僕人卻是答不上來,那駕車馬伕說道:“老爺,老奴倒是知道點。”
“你且說說。”吳甡待僕人倒是寬厚,直接問道。
“這些乞丐到了養濟院,養濟院會給他們衣食,但也不是總養著他們,只有十歲以下五十歲以上的人和殘廢才恩養,其餘的都是送到各酒館、工坊去工作,十四歲以下做學徒,青壯年當勞力,說是介紹工作。”馬伕說道。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順天府尹倒是不錯。”吳甡說道。
馬伕卻是笑了:“老爺,但這事複雜的很,老爺您想,如今街面太平了,沒有亂兵和盜匪了,家家戶戶生活也好了些,乞丐們在街上討飯,有剩飯的給點,心善的給點銀錢,平日啥也不用做,端著碗叫聲老爺太太的就能衣食無憂,但是到了工坊,一天得勞作六個時辰,腰痠背痛,雖說有工錢,但對許多懶骨頭來說,還是街面上要飯來的爽利,而且還有很多人雖然不要飯,但是小偷小摸的做個地痞流氓,啥也不用幹,過的更是快活呢。”
“所以呢,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養濟院的安排,這些逃脫的人,養濟院那裡都有記錄,他們當初的工作都是簽了契約的,雖然不是賣身,但也不能違反,所以就算是犯罪了,和各地抓來的地痞流氓一道,說是先進勞改營強制勞動,待把身上的懶骨頭抽沒了,再送去西域種棉花。”馬伕最後說道。
吳甡聽到這裡,臉色大變,低聲怒道:“這與流放有何區別!”
兩個時辰後,吳甡踏步走進了軍機處,幾個吏員看到他臉色難看,皆是不敢說話,退到了一邊,吳甡問:“秦王何在,今日應當是殿下當值才是?”
周士奇輕輕敲了敲桌子,說:“吳大人,今日是本官與孫大人一起當值,殿下正在大都督府接待葡萄牙的使者。”
“周大人,街面上抓逃契的事兒,你可是知道的?”吳甡問道。
周士奇微微點頭,說:“當然是知道的,這是戶部下面的移民司上繳戶部的提案,如今河西外七衛已經全部收復,當地不可無人戍邊屯田,商賈願意出資墾荒,但移民這類大事自然還是朝廷來做,大都督府出具的評估文書,若想永久控制那片土地,至少需百姓五十萬戶,軍機處已經決斷過了,兩年之內先移民十萬戶,墾荒屯田,吳大人也是知道的呀。”
說著,周士奇招了招手,一個書吏送上一份文書,上面還是吳甡的親筆簽名。
“那怎麼會發展到抓逃契的的份上,這可不是本官許可的。”吳甡說道。
周士奇笑了笑,說:“按照規矩,軍國大事,需秦王和軍機處諸大臣達成一致,既然往西域移民十萬戶的政策定下來,剩下的細則自然是戶部來定,只需要兩位大臣決斷即可。”
周士奇翻出來一份以內閣票擬出具的文書,上面正是抓逃契的政策,而簽字的則是周士奇和陳新甲。
吳甡走到了周士奇面前,斥責問道:“便是微末小罪,動輒以流放判之,此乃禍國殃民之舉,國朝向來寬以養民,嚴以治吏,如何能對百姓行此酷法?”
周士奇看了吳甡一眼,問:“吳大人以為,那應該遷徙什麼人去呢?你家族人願意去嗎?”
“周大人,莫要這般!”孫傳庭拍拍周士奇的手,示意他不要挑起爭端。
周士奇卻是站起來,大聲說道:“葉爾羌國公然反抗大明,辱我大明威嚴,殺商賈,掠百姓,有百年之仇,今王師與準格爾、和碩特二藩出兵,以示懲戒,西域之地已經是大明之土,當置州縣管理,有土方有民,有民方守土,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為何到你吳大人這裡就不成了呢?”
“周大人,你知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吳甡心裡清楚,滅葉爾羌汗國,移民實土是秦王親自制定的國策,自然不會反對,他只是反對藉此加罪於民,以實現移民的目的。
周士奇見他不再是那副為民請命的衛道士的樣子,也就不再那麼咄咄逼人,而是坐了下來,說:“本官也是知道,大明百姓都是故土難離,但所以才不願意強制遷徙百姓,西域雖然不似內地富庶,但也有綠洲沃土,商賈亦有往來,如今遷徙之民,多是闖逆、獻賊餘孽,流賊、盜匪之屬,皆是有罪之人,一路上卻也得衣食招待,到了西域,重罪者墾荒屯田,輕罪者分田、給籽牛,以為永業之田。總好過遷徙某地百姓,背井離鄉,一路血淚的好吧。”
“為何不告示天下,凡遷入西域者,恩賞天地、籽牛,招募自願者前往?”吳甡問道。
孫傳庭輕咳一聲,說:“戶部也曾議論過,這是.......民間物議紛紛,各地縉紳、鄉老爭相抵制,說是此乃禍國殃民之策,但凡無地少地之民,心有意動者,皆以宗法罪之,憑空引來諸多事端。”
吳甡聽了這話,嘆息一聲,道:“這些保守迂腐之輩,才是禍國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