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綸微微點頭,看向右手邊,說:“諸位都是隨孫督前往西北避難的,共赴國難,同甘共苦,雖無功勞卻有苦勞,本王答應過孫督不以前罪懲罰,不施牢獄、皮肉之苦,但爾等也莫要以為無事,歷年來欠稅要補齊,投獻要消弭,侵佔的屯田要返還各衛所,魚肉鄉里、敲詐勒索、欺壓良善諸多罪狀亦要交代清楚,若有隱瞞不報或者陽奉陰違,俱要從重論罪,若交代清楚,前罪全免,日後不再追究。”

“多謝秦王,多謝督師大人。”這些縉紳連忙道謝。

雖說上繳欠稅、消弭投獻、返還屯田之事都是從他們身上割肉,但整個北方都是如此,他們自然也沒有特殊待遇,總好過被投入大獄,抄家流放的好。

孫伯綸又看向左手邊,說:“爾等與他們一般,照此辦理,只有一樣,爾等都是為偽順納捐過的,數目頗大,以至於很多人上了偽順的皇冊,得到偽順的褒獎,這是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這話一出,幾十個人跪了一地,為首的縉紳說道:“秦王容稟,我們家業妻小都在關中,闖逆強暴兇戾,我們如此,也是為保一家平安啊,都是被闖逆逼迫的呀,請秦王明鑑,明鑑!”

孫伯綸呵呵一笑說:“本王讓人點查了那所謂的皇冊,發現你們納捐的糧餉極多,數十倍於大明稅賦,怎生大明法定稅賦,你們抗拒、隱瞞、拖欠,怎生闖逆一動刀子便乖乖納捐,莫非覺得朝廷好欺負不成?還是視大明律為無物?”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啊。”

堂中縉紳已經是哭嚎一片,孫伯綸卻是說道:“國事艱難,朝廷無糧餉剿賊,楊鶴為三邊總督時,求諸位捐餉保民,諸位敷衍抗拒,為何要留著錢財助賊呢?當年你們把相同數量的糧餉捐於楊鶴,流賊何以如此肆虐,關中又如何備受荼毒呢?”

“是小人們糊塗啊。”縉紳們已經是哭成一片,紛紛後悔當年的吝嗇。

見一群人追悔莫及的模樣,孫伯綸道:“卻也不必如此,方才本王也是說了,如今賑災濟民需要糧餉,爾等也莫要吝嗇,當初助賊多少糧餉,今日便助朝廷多少糧餉,你們納捐糧餉的事情便是過去了,如何?”

這話一出,整個堂內都是安靜了,眾人俯首在地,都是不說話,而右側那些縉紳則是幸災樂禍的看著對面的那些傢伙,紛紛暗讚自己當初跟著孫傳庭去了甘肅,要不然被闖逆搶一遍,再被眼前這位秦王搶一遍,幾代甚至十幾代人積攢的家業,也是經不過這麼折騰。

“秦王殿下,吾等已遭逢劫難,闖逆強兇霸道,劫奪我等家業,如今各家都是入不敷出,如何還能再拿出這麼些糧食呢?”為首的老縉紳試探說道。

他身後一人當即跟上,說:“確實如此,請殿下體恤下情,優免一些,也好彰顯殿下仁德,朝廷恩養。”

“最好在時日上也寬限則個,便如上繳欠稅那般,三年,或者五年繳清,如何?”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說著,越說越帶勁,紛紛出起主意來,忽然,一聲巨響響起,孫伯綸已然是拍了桌子,他站起身來,罵道:“你們這些傢伙,到底還是覺得朝廷好欺負!”

眾人當即嚇的縮了脖子,連稱不敢。

孫伯綸端起茶碗,高高舉起,喝問:“這碗茶,你們到底還想不想喝,若是不想,便是回去吧,本王會讓陝西巡撫派人按照大明律,公允對待諸位的!”

“不敢不敢,殿下的茶,小人哪敢不喝,只是......只是,真的是生計艱難啊......。”一個縉紳衝出來,連忙求饒。

一開始打頭的那人卻連忙說:“殿下勿惱,小人認捐,認捐!”

有人打頭,自然有人接上,接下來所有人都是紛紛稱是,再無人敢提出其他的意見了。

孫伯綸微微點頭,說:“諸位體恤百姓疾苦,在下替陝西萬民謝過諸位了。”

喝過了茶,堂內縉紳都是心中苦澀,紛紛告退,待眾人走了,孫伯綸問:“孫督對本王作法,可有指點的。”

“殿下舉措,有理有據,下官佩服。”孫傳庭失落的說道,雖然他也知道剛才跪在堂內的縉紳都是一些橫行不法的衣冠禽獸,孫伯綸只取消他們的特權,讓其納捐糧餉,已經是恩賞了,但是他自己也是這個階層的一員,看著曾經高高在上,享受諸般特權的縉紳士大夫受到如此苛待,也是頗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殿下,不知剛才所提陝西巡撫是哪位大人?”孫傳庭問道。

孫伯綸笑了笑,說:“孫督也是知道的,由延綏巡撫郝世乾郝大人升任。”

“其實陝西初定,四川亂鬥不休,當委任要員為川陝總督,平定四川之事,本王屬意孫督,只是孫督要入閣了,不能再在地方耽擱了。”孫伯綸微笑說道。

孫傳庭微微點頭,對於川陝總督一職,他並不意動,如今這等封疆大吏已經和以往不同了,以往總督、督師皆是軍隊實際指揮者,如今軍隊的指揮權在將領手中,用人、糧餉卻在大都督府,所謂總督,也不過是處理民政之事。

“孫督是想為李文忠大人說情吧。”孫伯綸笑問。

孫傳庭微微點頭:“文忠此人,有才幹,能任事,精熟錢糧之事,是少有的幹吏,殿下想必是知道的。”

孫伯綸微微點頭,說:“李大人與本王之間的那些隔閡,本王並不在乎,只是李大人能為本王所用嗎?”

孫傳庭沒有說話,孫伯綸又問:“那孫督敢為其作保嗎?”

“本官如何不敢,若秦王用之,必定是百姓之福。”孫傳庭抱拳說道。

孫伯綸道:“如此,便讓其巡撫河南吧,說起來,河南才是賑災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