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 遼鎮(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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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胖如圓球的皇太極如今瘦的沒了人形,鬍子拉碴的臉上,眼睛凹陷,無論從哪裡看,都是疲憊至極,但東虜的高層清楚的是,皇太極變成這樣是因為煎熬,每天太陽落山的時候,他都會從前沿各旗主手中獲得一份份查清的傷亡數字,匯總起來,每年少則五六百,多則上千,而逃走和被彈壓砍殺的人數也在與日俱增,從十月開始,數字中出現了八旗子弟的名字,皇太極命令凡是牛錄額真及以上都要把名字記錄下來,而那個名單如今已經超過了百人,處於最上面的便是代善的兒子碩託和孫子洛洛歡。
在大清高層,無論滿蒙漢,無論文臣武將,皆不敢言戰,也不敢言退,真正讓皇太極支撐下來的是來自明國的情報。
十月中旬,闖軍進入山東,漕運阻隔。同一時期,獻賊竄入湖廣,侯詢不能戰,獻賊沿江而上,似有進入四川的意思。
在穩定了河南、關中和山東之後,闖軍分三路大軍北上,由劉宗敏率大軍沿著運河北上,高一功則帶一部人馬進入平陽沿著黃河而上,直抵大同,而李自成率領的中軍則順著太行山東麓北進,直面京城,三路大軍共有二十萬人馬,沿途所向披靡,官軍不能戰,或開城投降或死守被殺。
除了高一功在寧武關被周遇吉率領的新軍阻擋,不能前進之外,李自成和劉宗敏的大軍齊頭並進,直抵京城。
京城,武英殿。
崇禎天子坐在御座之上,面前則坐著一個全身披掛的白髮將軍,在文貴武賤的大明朝,能坐在這裡的肯定是手握實權的藩鎮之主,更可以看出局勢的危急。
在天子身後的輿圖上,包括寧武關在內的內三關已經全部被攻克,已經被抽調一空的大同鎮望風而降,闖軍三路大軍,從東西南三面圍攻,最快的中路已經到達涿州城下。
“吳卿,遼鎮兵馬可否勤王?”天子臉色蒼白,輕聲問道。
吳襄忽然跪在地上,懇切說:“末將萬死,我吳家世受大明厚恩,勤王護主乃是本分,安敢勞天子垂詢,真真是該死,該死!”
吳襄叩首咚咚作響,天子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激動,但是很快那一點漣漪尚未起伏就消失不見了,如果遼鎮真的如吳襄說的那般忠心,己巳之變之中,遼鎮也不會那麼囂張跋扈了,如果遼鎮真的視勤王為本分,跪在腳下的不應該是吳襄,而應當是左都督祖大壽和遼東總兵吳三桂了。
崇禎微微頷首,道:“吳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若非有吳卿父子和祖大壽鎮守遼西,京師怕是片刻不得安寧,遼鎮於國有功呀。”
嘴上這般說這,天子握在手中的毛筆卻在忽然折斷,發出一聲脆響,吳襄連忙謝恩,崇禎當即問:“吳卿,不知遼鎮實有兵馬多少?”
吳襄正色說:“皇上明鑑,大明吏治不清,官員貪墨不法,若按照兵冊,遼鎮當有兵馬十二萬,然實有不過五萬餘,末將也不想虛冒,但若不如此,兵丁糧餉不足啊。”
天子自然知道這是九邊的通病,但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已經可見遼鎮對朝廷已經不是那般尊重了,也是藉機免罪,天子按下心中怒火,問:“五萬士卒可滅闖賊?”
吳襄直起身子,當即說:“回稟皇上,闖賊擁兵數十萬,非五萬可剿滅,然,只需糧餉充足,士卒用命,可保京畿!”
聽了這話,崇禎略略點頭,抬手示意吳襄坐回去,吳襄坐在椅子上,畫風一轉說:“皇上明鑑,如今遼鎮將士,聽聞保衛京師,勤王天子,皆是人人奮勇,只是糧餉不足,末將不敢擅自調動,恐生兵變。”
崇禎深呼吸,輕撫起伏不定的胸膛,冷冷的說:“不知缺餉多少?”
吳襄毫不客氣的說:“六百萬兩!”
崇禎再難抑制怒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冷言:“吳卿,今年的遼餉如數撥發,如何還欠這般多!”
顯然,在皇帝看來,吳襄是藉機敲竹槓了!
吳襄連忙跪在地上,忙說惶恐,又道:“皇上容稟,這六百萬還是少的,皇上不知,自天啟年間,孫大人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以來,遼西之地田莊地產多為遼鎮將士所有,因此遼鎮才奮力保國,皇上讓遼鎮入關勤王,將士的田產和家人何人保衛?只有一同撤進關內安置,幾十年來,遼鎮將士浴血奮戰,便是普通士卒的田產也有百餘兩,若不補償,如何肯行?”
“末將所說六百萬只是朝廷補償,安置士卒家屬的田畝地產還需朝廷另行撥付,另外,關外尚有遼民數十萬,這些遼民是否遷往關內,其花銷支援,仍需朝廷做主啊。”吳襄索性說了個清楚。
他的意思很明確,卻也在理,想遼鎮出兵,就得把遼鎮都遷回來,要不然將士在關外的田產家人都會落入東虜之手。
天子聽完,悲慼說道:“國庫內帑不過存銀六十萬餘,便是把宮中金銀器皿變賣,也不過是八十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