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克魯倫河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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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大軍開拔,以阿海率領的五千人為前鋒,沿著克魯倫河的上游河谷前進,孫伯綸則帶領中軍緊隨其後,扎薩克圖汗統帥數萬帳則由昭莫多向東面移動,視戰鬥的情況決定是否進入車臣部境內,畢竟兩部交界的山巒地形著實無法讓那麼多牧民放牧。
前鋒剛離開昭莫多,就受到了土謝圖人和車臣部的騷擾,一度有超過百人的斥候在山間地帶廝殺,一直到阿海接到孫伯綸的命令,在拖諾山下紮營。
這裡距離車臣部的汗庭不到五十里,再往東就是開闊卻又起伏的地形,如果雙方混戰起來,掌握地利和兵力優勢的敵軍更佔據上風,畢竟濟爾哈朗麾下都是騎兵,部眾已經撤往呼倫湖一帶,更具備主動性。
濟爾哈朗跟著努爾哈赤打了三十年的仗了,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關節,因此果斷違反皇太極從盛京發來的——不許丟失車臣部一處牧地的命令,稍稍後撤,靜等孫伯綸找上門來,準備在克勒木和一帶的沼澤、草甸一帶和孫伯綸混戰一場,靜等已經繞行錫林郭勒土謝圖部的鰲拜援軍趕到,看是否能夠開啟局面。
但是收攏了兵力的濟爾哈朗發現,敵軍並未前進,派遣過去的斥候發現孫伯綸的中軍已經趕到拖諾山下,挖壕築寨,一副防守的做派,更為可疑的是,幾隊斥候都遭遇了百人規模的騎兵隊的阻擋,那些騎兵隊都裝備瞭望遠鏡,一人雙馬,守住草原的要點,採用伏擊、攔截的戰術,讓斥候無法再抵達拖諾山以西的位置,而豪格親率的白甲護軍往南繞了十餘里,仍然被一支數量超過三百的精騎堵了回來。
“那些騎兵並不追殺,只在於控制通往西面的道路,如果他們死命追殺的話,今天我可能沒法活著回來了。”豪格一邊被大夫包紮腿上的傷,一邊對濟爾哈朗報告道。
大清面對的越發嚴峻的形勢和與孫伯綸對陣時負多勝少的戰績讓這個曾經驕傲而自負的年輕男人變的謙虛了許多,此次入援漠北,面對濟爾哈朗的持重策略,豪格並未提出異議,只是盡職做好本職工作,甚至為他抵擋來自盛京的壓力。
“老叔,我覺得孫伯綸肯定有什麼陰謀,就在拖諾山以西,怕我們發現。”豪格思索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在讓帳內所有人退下之後,豪格低聲問:“那廝是不是知道鰲拜那支援軍了?”
濟爾哈朗微微搖頭,那支援軍徵發的是遼陽和盛京防衛的鑲黃旗人馬,一路北上,在經過蘇尼特部之後,才改變了進軍方向,就算國內有暗探知道訊息,也不可能這麼快送達,而在如今軍中,只有豪格和自己知道。
“王爺,袞布來了。”一個白甲在外面喊道。
濟爾哈朗坐了回去,才讓袞布進來,袞布一臉慌張,說:“鄭親王、肅親王,出大事了。”
不由濟爾哈朗問,袞布拉著他走出了帳篷,一直到了克魯倫河邊,才說:“您看這河水!”
濟爾哈朗看後,臉色大變,河水水位已經降的很低了,露出了兩側的爛泥,原本,水位的變化對於漠北的河流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有敵人在上游,就不能這麼簡單考慮了,最為關鍵的是,前幾日,上游剛剛下了大雨,水位應當暴漲才是。
“快,把碩壘找來。”豪格意識到危險性,連忙找來了車臣汗碩壘。
在地圖前,碩壘解釋道:“拖諾山向南延伸,插入克魯倫河,造成了一個急彎,克魯倫河的幹流和最大的支流僧庫爾河,在拖諾山以西匯聚,如果築壩堵河,那水量之大,足以讓附近百里都變成一片汪洋沼澤呀。”
“前日軍議,你為何不說?”豪格厲聲問道。
碩壘摸了摸脖子,不敢相信的說:“這只是一些猜測罷了,夏季水量這麼大,他們能做到嗎?”
濟爾哈朗拉扯了一下豪格,神色嚴肅的說:“碩壘汗,我們敵人的主力是漢人,他們連長城都是築起來,更不用論一條小小的克魯倫河了。”
“鄭親王,我們該怎麼辦?”所有人都看向濟爾哈朗,袞布出言問道。
濟爾哈朗閉眼思索,卻一時沒有主意,眼前這塊地方是呆不得了,要麼前進決戰,要麼後撤到下游甚至呼倫湖一帶,前進決戰顯然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用血肉去碰那早已築好的營寨,但後退也不是好選項,且不說貿然後撤引發的變亂,便是順利撤往了下游,這場仗也算是輸了。
下游一片平坦草場,沒有多少可利用的地形,就是拼戰力、拼實力,敵人大可佔據上游,厲兵秣馬,把已經吃到嘴裡的土謝圖人武裝起來,再行進兵,然後用騎射手和鐵甲騎兵混編起來作戰,在這千里之外和強大敵人對耗,顯然不是大清願意接受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鰲拜那支援軍,那是濟爾哈朗最為倚重的,決定勝負的奇兵,只要後撤,這支精銳之師只能加入到對耗的行列裡來,把八旗子弟的血撒在這片不屬於他們的草場之上。
濟爾哈朗低聲說:“我們沒有選擇,傳令下去,兵發拖諾山,和敵人決一死戰!”
豪格聽到這個命令,翻身上馬,若有所思的去召集正藍旗的兵馬,他雙眼空洞,失魂落魄的隨著馬匹晃動著,一直碰上了樹枝才落下馬來,白甲護軍忙把他扶起來,問:“主子,您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
豪格看了一眼身邊的白甲,喃喃說道:“沒有選擇.......沒有選擇,為什麼每次我們都沒有選擇,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在盛京,在漠南,在朝堂,在軍議,無論誰為主帥,無論誰做決策,只要敵人是孫伯綸,做出決斷的那個人總是會做出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在不利的情況下進入戰爭狀態,眼前的濟爾哈朗是,被豪格視若神明的大清皇帝也是。
兩日之後,天色剛亮,從南面吹來的風呼嘯的掠過克魯倫河,生長旺盛的牧草隨著大風起起伏伏,狂風夾雜這細雨,打在認得臉上,吹的人馬睜不開眼睛。
過了大半個時辰,太陽忽然從白雲之中露出了頭,把風和雨都平息掉了,正在挖掘壕溝的聯盟軍隊忽然感覺到地面在微微的震顫,這些百戰餘生的將士清楚,敵人終於還是來了。
一條厚重的黑色毯子沿著克魯倫河滾滾而來,宛若黑潮一般逆流而上,在黑潮之間,有幾頂大纛的槍尖率先出現,但與反射著陽光,璀璨萬丈的蘇魯錠大纛一比,便相形見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