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十月底。

孫伯綸趁暴雪尚未來臨前,撤兵南下,進入套內,與此同時,林丹汗親率的察哈爾本部越過了黃河,進入了後套。那頂綴滿白色馬鬃的蘇魯錠大纛,盯著黃金色的三叉長槍,從地平線上躍動著進入蒙古人的眼簾,沿途所至,蒙古人無不歡呼雀躍,高呼成吉思汗的名號。

蘇魯錠大纛下一輛由十八匹純白馬匹拉著的大篷車裡,林丹汗坐在裡面,享受著大福晉沏好的奶茶,大福晉那微微隆起的肚腩讓林丹汗看的歡心,大軍出征在即,嫡福晉懷孕,正是旗開得勝的吉兆。

車外,一個身材修長,辮髮白袍的蒙古漢子率領十餘騎躍馬而來,距離篷車很遠便駐馬,那漢子跳下戰馬,恭敬的走到車門前,右手放在胸口,沉聲說:“臣下參見大汗。”

車內傳來了林丹汗歡喜的聲音,說:“是卻圖汗嗎,快快進來喝杯熱奶茶吧。”

說著,布簾掀開,林丹汗伸手抓住了卻圖汗冰涼的手,拉他上來,又道:“卻圖汗不遠萬里投效蘇魯錠大纛,可見忠義,本汗已經告知部眾,予你親視諸王的身份,你又何必請見,可直接入帳。”

卻圖汗卻是滿臉惶恐,說:“奴僕哪有與主上同坐的道理,卻圖再有功勞,也不會忘卻自己的身份,臣下與部眾永遠是大汗的忠實僕從。”

這話頗得林丹汗歡心,林丹汗開啟地圖,說道:“聽沙爾上師說,您有意前出木納山,為大軍前鋒,抵禦東虜騷擾,依本汗,萬萬不可,你部剛南下,又隨本汗東征,著實辛勞,不如便在後套過冬吧。”

“大汗,只要臣下這顆忠心還在跳動,就不可藏主上之後,讓主上為臣下遮風擋雨,臣下死都不懼,也不怕東虜騷擾,就算東虜不來,臣下也想趁冬季,見識一下他們的能耐呢。”卻圖汗撕開袍子,指著胸膛,正色說道。

林丹汗更為感動,說道:“好,很好,你的忠心本汗知道了,待擊敗東虜,本汗願以後套許之,以籌賞你的忠勇。”

“謝大汗,臣下當殺虜建功,不負大汗期望。”卻圖汗高聲說道。

林丹汗親自為卻圖汗倒酒,滿臉歡喜,越發對眼前這個漢子喜愛,當初自己逃往青海,眾叛親離,唯有卻圖汗在漠北南下,追隨左右,林丹汗與他既沒姻親也無恩義,只因卻圖汗也信仰花教,如今更是願在木納山下抵抗東虜冬春兩季的騷擾,可見忠義之心。

“不知大汗何時出征東虜,臣下早已急不可耐了。”卻圖汗喝了酒,問道。

林丹汗笑了笑,也不再隱瞞他,說道:“如今卜失兔被滅,我麾下再無內賊,大可放心與東虜一戰,今年在後套過冬,待明年春天,虎魯克寨桑率領的後隊趕來,便即可東征,攻下歸化城,讓這蒼青的漠南,再歸成吉思汗的子孫。”

卻圖汗微微點頭,卻忽然跪下,說道:“啟稟大汗,臣下有一逆耳之言。”

“請講。”林丹汗微笑說道。

卻圖汗道:“大汗,套內必闍赤,雖為大汗之婿卻是漢人,其竊據套內多年,早有不臣之心,若大軍東征,其如芒在背,不可不防,望大汗忍辱負重,先穩住此患。”

林丹汗臉色微變,拍拍卻圖汗的手,說:“本汗知道了,此事還需徐徐圖之呀。”

而在林丹汗心中,卻是苦澀無比,那孫伯綸豈是如芒在背那般簡單,此次東征,能否得勝還需仰仗於他,只是兩人這般關係,倒是真不好開口,特別是孫伯綸悍然出兵後套,突襲土默特營地後,林丹汗更是忌憚,在他看來,孫伯綸敢打土默特,便敢偷襲自己,但孫伯綸的實力在那裡放著,僅憑軍力便超越了自己的察哈爾部,若論戰力,從未與東虜對戰的各部如何能與兩敗東虜的孫伯綸相提並論呢,卻圖汗想的也太簡單了。

林丹汗賜下宴席,沙爾與卻圖汗吃完,便離開了篷車。

二人騎馬暫離大隊,保證談話不被旁人聽見,待離的遠了,沙爾喇嘛對卻圖汗說:“莫日根從盛京帶回了訊息,大金汗的軍隊將會在明年夏季出征。”

“要等那麼久嗎?”卻圖汗不似在林丹汗面前那般恭謹,換了一副精悍的模樣,好似溫順綿羊變成展翅雄鷹一般。

“大金汗的意思,是在大軍趕到之前,幹掉那個蠢貨。”沙爾說著,看了一眼林丹汗那華麗的篷車。

“為此,大金汗已經為嶽託增兵,只是並未進歸化城,此事也由嶽託全權處置。”沙爾又道。

卻圖汗問:“為何如此冒險,若大金汗親率的大軍趕到,必可一舉蕩平。”

沙爾微笑道:“以那個蠢貨的秉性,面對大金汗的大軍,不是逃之夭夭就是渡河入套,說定還會投入明國那邊,到時便麻煩了。”

卻圖汗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上師,莫日根是否得到大金汗對我的賞賜呢?”

沙爾說道:“不僅有大金汗對您的賞賜,還有我的恩師的賞賜。”

卻圖雙眸綻放精光,問:“如何賞賜?”

“事成之後,您便是蒙古護國神祇大黑天神的轉世,師傅與大金汗將賜您呼圖克圖的稱號,而大金汗則支援您取代袞布成為下一任土謝圖汗,也是漠北三汗中唯一的大金汗盟友,也就是說,十年之後,您將是漠北唯一的汗王。”沙爾微笑說道。

“既如此,不免我多番籌劃,忍辱負重了,看林丹汗那等蠢貨稱孤道寡,實乃煎熬啊。”卻圖汗滿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