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下強軍啊!”被曹文詔加強到了左翼的曹變蛟看著孫伯綸那些如林前進計程車兵,不由的感嘆說道。

隨著左翼前進有一里,所有的部隊全部鋪開,最前面的是六個步兵方隊,兩列銃手在前,三排長矛在後,對於孫伯綸部的甲械之精良,曹變蛟極為豔羨,在孫伯綸麾下,人人皆有甲冑,其銃手穿統一制式的棉甲,形如斗笠的鐵盔,而長矛手則是長身罩甲,手中長矛足有十二尺,矛鋒銳利,其上開槽,一記刺殺便有半掌寬的傷口,中者立斃。

然而,若論甲冑精良,步卒之中要數那些列在步陣之後的跳蕩手了,這群人俱是披甲兩三層,有鎖錐子護住頸部,鐵盔配有護面,簡直就是用鋼鐵包裹的堡壘,手中的苗刀、大斧,都是雙手揮舞的重型武器,這些跳蕩手身形高大,眼眸之中時時散發出一股殺氣,與嚴整軍隊行進的步隊不同,這些人頗為跳脫,忽而跳起觀察忽而俯身偷窺,全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孫伯綸麾下原本有一個騎營,外加親衛隊,可以編制出一個五百人的鐵甲騎兵大隊和超編到八百人規模的騎射大隊,但曹文詔為了加強左翼攻擊強度,從正兵營和曹變蛟的營伍中精挑細選了共計兩千精騎,由曹變蛟統御交由孫伯綸指揮,因此,左翼步陣之後,便是一片騎海,所有騎兵分為兩隊,皆是用披風裹住身軀,讓賊人分不清哪是鐵甲騎兵,哪是普通精騎。

曹變蛟與孫伯綸本就私交甚好,對孫伯綸的本事深感欽佩,此次出戰之前,曹文詔連番叮囑要聽孫伯綸的,曹變蛟倒是不覺得聽一個遊擊將軍的怎麼樣,但麾下的將官卻有些不願意。

“將主爺,這孫伯綸到底會不會用兵,總兵大人讓咱們這邊進攻,他卻把步卒擺在前面,這是要咱踩著自己人衝鋒,還是等會挨賊人火炮亂轟?”曹變蛟的家丁頭目氣鼓鼓的說道。

曹變蛟也有此慮一直未說,他本想遣個家丁問問,但想起叔父曹文詔的叮囑。

“你前去孫伯綸的左翼助戰,凡事聽從他的安排,莫要做出以官銜壓人的舉動,你與孫伯綸交好,才敢派你去,若你不在營中,本官便只調兵而不遣將,以免號令不一。”

“孫伯綸其人甚是傳奇,兩年便從一區區小兵升任遊擊,連戰連勝,便是紫金梁也為他所殺,必有所長,尤以其步陣為甚,你我叔侄二人,平日征戰多靠騎兵,並不擅用步卒,你這次去,好好看,好好學,看看其如何使用,昨日夜宴,孫伯綸言其步炮協同,叔父甚是迷惑,卻不得詳問,此次實戰,你定要好好看看,學個透徹。”

想到這裡,曹變蛟把麾下騎兵交由軍官長官,策馬到了孫伯綸身邊,見他只以號角和旗幟便可指引步陣協同前進,更是驚奇,便把剛才那人的問題如實問了出來。

孫伯綸本就對精忠報國的二曹頗有好感,與曹變蛟又有交情,此時見他虛心求教,便簡單解答到:“變蛟兄,咱們面對的賊營展開七八里,賊人連精銳帶丁壯、流民足有數十萬,賊人陣型深厚,有柵欄、壕溝,並非騎兵一股可下的,我以步兵在前,先以火器打擊,再以長矛手纏戰,待敵人露出破綻,用跳蕩開啟局面,這程咬金的三板斧落下,賊人必當陣型混亂,此時再以騎兵衝陣,安能不勝?”

“可賊人陳列火炮於陣前,前排俱是精卒騎隊,步陣衝鋒,恐怕傷亡慘重啊。”曹變蛟狐疑問道,他早就看出來了,這些步卒訓練已久,裝備精良,可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消耗的炮灰啊。

孫伯綸聽了這話,指了指騎隊夾在中間的野戰炮,笑道:“變蛟兄,賊人火炮沒有我方精良,如何能勝!”

曹變蛟還有滿腹疑問,卻聽到前排響起炮聲,他在馬上站起身來,眼瞧著流賊營中升騰起白煙,不時閃現火光,顯然是在開炮,而此時步陣兀自前進,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曹變蛟眼瞧著一顆炮彈打進步陣之中,殺死三人,但是那步陣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連騷亂沒有,只是後排人上前補上空位,依舊隨著鼓點前進,曹變蛟看到這裡,已經是無法說出話來。

他雖然不懂孫伯綸的部署,但擁有這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步卒,此戰想敗也難。

終於隨著一陣鼓聲,大軍停止前進,各步陣微微調整,便已經平齊,前鋒的火銃手距離賊營已經不到四百步了。

曹變蛟想問為何停在這麼遠的距離,孫伯綸卻是沒有回答,笑道:“變蛟兄,你且看著便是,馬一鳴,看你的了!”

站在炮車上的馬一鳴咧嘴大笑,大聲下令炮隊前進,曹變蛟眼看著六門小號的紅夷炮在六匹駑馬的拉拽下,輕鬆前進,鋼鐵鑄成的輪轂軋過乾硬的土地,留下淺淺的車轍印,快速前進,從步陣之間的縫隙衝出,陳列於步陣之前。

“孫兄,曹某能否近前看看?”曹變蛟看的新奇,試探的問。

孫伯綸呵呵一笑,說:“變蛟兄請便,只是切記要注意安全,賊人有些火炮還是可以打到的。”

曹變蛟見孫伯綸答應,滿臉欣喜,應了一聲肥喏,只帶三四騎兵,打馬而去,看其樣子,甚是歡快。

雖說孫伯綸不提,曹變蛟也知道自己不得打擾正在指揮的馬一鳴,他很清楚那個京片子味十足的,髒話亂飛的傢伙,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或許不知道自己是參將,惹急了都不好看。

“各炮組注意,兩兩一隊,炮擊賊人炮位,各隊自由射擊。”馬一鳴見各炮組就位,便下達了命令。

曹變蛟看到一門火炮僅有九人操控,先是卸下駑馬拉到一側,便動手把那六輪蜈蚣拆解,曹變蛟萬萬沒想到,那複雜的炮車竟然僅憑人力就能在片刻中拆解成炮車、輔助車、彈藥車三個部分。

而在炮彈亂飛的戰場上,這群炮手很快便裝填完畢,那炮手竟然轉動一個鐵鑄手柄竟然就能讓沉重的炮尾升高,曹變蛟只看到那似乎是根帶螺紋的鐵桿,也不明白是什麼原理,此時裝填手已經塞入炮長所說的‘甲號藥包’,又塞入了一個醋罐大小的炮彈,而另一人則用鐵釘戳破炮膛的棉布包,倒入引藥,接著這個小炮隊的隊首下達了開火命令。

射手把火叉上的火繩吹了吹,便湊到火門上點燃,繼而就是一聲沉悶的轟鳴,炮車向後退了兩步,除了炮長觀察炮擊效果,其餘人合力把火炮恢復原位,而曹變蛟看他們推的辛苦,正考慮要不要上前幫忙,就聽到炮長的大笑聲。

曹變蛟向賊營望去,四百步外,一處柵欄已經傾倒,後面的一門佛郎機炮的炮車被打散,周圍有幾個人抱著腦袋哭嚎,更多的人則是向四周跑去。

“竟然一炮而中,這麼遠!”曹變蛟失聲說道。

那炮長瞥了他一眼,也沒認出曹變蛟的身份,用地道的山東口音說:“若連這點本事沒有,俺能拿兩個把總的月餉?”

流賊的火炮多是虎蹲炮、佛郎機和碗口銃之類的火炮,也只有佛郎機能打到這麼遠,但也沒有多少準頭,流賊肆虐的陝西、山西、河南、直隸等地,都是大明心腹之地,軍備廢弛不說,原本也沒有多少像樣的火炮,最好的也就是千斤佛郎機了,但流賊嫌太沉,不願意使用,而流賊的炮手也都是俘獲的官兵,本身就缺乏訓練,手裡的傢伙什又多是粗製濫造的,如何能與馬一鳴的野戰炮對轟,因此,不多時便落入下風,繼而完全變成了被動挨打的局面。

四百步的距離,野戰炮在經驗風度的炮手那裡可謂指哪打哪,好似點名一般,一輪齊射就是一個炮位,待炮彈打光,自有彈藥車供給,射界內的炮位打完,各炮組紛紛組裝炮車,轉換陣地,繼續攻擊賊營的火炮,打的流賊右翼是苦不堪言。

除了命令用土袋加固炮位之後,張獻忠也別無他法,但野戰炮射速很快,不出小半時辰,火炮幾乎損失殆盡,前沿指揮的龍虎並未立刻讓步隊上前,而是傳令馬一鳴迅速給火炮降溫,與步陣協同前進。

炮位之上水汽翻騰,滋滋啦啦的聲音不斷,曹變蛟感覺自己處於險境一般,但此時也沒有心思感受這等美妙了,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以後自己手下也要用炮兵,不是關家峁上那種一盞茶才能打一發的,二十頭犍牛拉不動的紅夷大炮,而是眼前這種小紅夷炮。

“列陣前進,準備接戰!”傳令兵的高聲叫嚷驚醒了曹變蛟,他忽然發現,步陣變的緊湊起來,氣氛也有些壓抑,那些驕橫的跳蕩手此時也老實了一些,曹變蛟知道大戰將臨,趕忙去了後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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