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戰得勝,頓挫賊軍銳氣,孫大人當居首功!”

“是啊,不愧是天子欽點的將軍,萬夫不當之勇,絕非虛名啊。”

中午的中軍大帳,曹文詔高舉酒杯為早上的勝利慶賀,此時曹文詔把大帳安置在關家峁上的井邊,因為天熱,不少人光著膀子,反正帳中沒有文官、監軍,曹文詔又是個豪爽的人,也不怕有失儀之罪。

眾人歡慶,孫伯綸自然成了中心,他坐在曹文詔身邊,旁人再也不敢說什麼,早上一戰,三軍都有損失,以右翼最甚,傷亡近兩千人,中軍也有五六百人的傷亡,但孫伯綸的左翼呢,沒等流賊靠近,便用火炮和火銃打垮了流賊,接下來就是一氣呵成的追殺,光是首級就斬了近三千,俘虜過四千人,其中還有獻賊麾下猛將王興國,獻賊義子張可望也被炮斃,可謂大獲全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曹文詔又讓人從井裡撈來幾個涼水鎮過的西瓜,送到桌案上,眾人看了稀里嘩啦的吃了起來,曹變蛟吃的歡暢,說道:“嘿嘿,大熱天能吃幾塊鎮過的西瓜,真是爽快啊。”

“是啊,是啊。”眾人皆是附和,孫伯綸也享受著愜意的冰爽,只是並未答話。

曹文詔見眾人吃用完,一拍手,親兵把酒宴撤掉,帳內只剩下了遊擊以上的將領,曹文詔沉聲說:“諸位也今日也看到的了,賊軍雖眾,在我大軍面前也不過爾爾,今早一戰,大軍旗開得勝,接下來該如何,諸位心中可有想法?”

一時間,帳內鴉雀無聲,當初定好的,大軍南下安營紮寨,儘量與流賊對峙,等援軍到來,之所以定下這個計策,最主要的考慮就是流賊勢大,官軍恐不得勝利,可是早上一戰,各鎮官將對流賊的顧慮早就消失殆盡了,如果從殺賊建功的角度去想,就不能再如此被動了。

如今大軍首戰得勝,且已經與平陽守軍取得聯絡,平陽軍民得知援軍抵達,民心安定,平陽已經無憂了。

見眾人不說話,曹文詔笑問:“孫大人,談談你的看法。”

孫伯綸一時愣住了,他預料到曹文詔得問自己,但沒想到直接越過各副總兵、參將,直接問了,一時倒也不好答話。

於公於私,孫伯綸都想在這一戰中儘可能的消滅流賊,說高尚一些,大明百姓日後可以少受些苦楚,朝廷也少被牽扯一部分財力,好專心對付如狼似虎的東虜,若說自私些,孫伯綸對眼前地位並不滿意,遊擊將軍與他的實力和野心太不相符,而東虜遠在塞外、遼東,套內的戰鬥又不能在大明敘功,想要擴大權力,目前只能打流賊。

於發展戰略方面講,孫伯綸的勢力在大明西北,是窮弊所在,發展需要的糧食、茶葉、布匹、糖、香料甚至丁口都需要從中原乃至南方輸入,穩住中原,不至於讓流賊斷了通路是發展的根本。

如此,擊敗眼前這股流賊主力是唯一的選擇,可是,自己有這個心,旁人未必有,今天這場勝仗只是讓眼前這群腐朽無能的軍頭有了些信心,但讓他們與自己同心協力滅了流賊,這些人就未必敢了,莫說自己做不到,便是曹文詔下令,他們也有資本應付了事。

從曹文詔如此熱切的詢問,孫伯綸便知道他有了進攻的想法,八成是想在援兵趕到之前,先立下大功,畢竟曹文詔是一武將,有封妻廕子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孫伯綸想了想,還是決定把皮球踢回去,於是站起身,抱拳說:“啟稟總兵大人,卑職認為,若我軍主動進攻,當有六成勝算。”

“六成?”曹文詔啞然問道,這比他想象的還要高一些,在他的設想中,需要集中三軍精騎,破陣而入,開啟局面,精騎破陣他有把握,但步卒能擋住流賊的反撲,穩住陣線為騎兵爭取時間嗎?

孫伯綸又道:“若是大人以左翼為重點,支援些悍卒精騎,卑職有八成把握攻破賊營!”

這話一出,在場武將差點驚掉下巴,那被孫伯綸打過的參將連手中的酒杯都失手摔落,在眾人眼裡,孫伯綸這不是誇海口了,簡直就是信口胡說,莫要說左翼對陣的是極為精悍殘暴的曹賊獻賊,就是擺上同等數量豬羊,也能讓區區幾千人馬在短時間內束手無策呀。

曹文詔也提起了興趣,道:“孫大人敢為先鋒,大丈夫當如是,哈哈!”

孫伯綸俯首一拜,繼而說道:“賊人的大寨堅營只需多費些氣力,那些精卒騎兵也不過爾爾,但有一點,需大人決斷。”

曹文詔笑:“哪一點,讓咱們連數十萬流賊都不放在眼裡的孫大人如此猶豫呀?”

孫伯綸正色說道:“楊鶴,楊老大人!”

他的眼眸環視一週,問:“總兵大人,若是進攻之時,獻賊綁縛楊老大人在陣前為質,卑職當如何是好,還請大人明示!”

曹文詔瞬間失聲,這個問題確實沒有想到,洪承疇原本就傳來命令,楊鶴孤身入敵營,是忠誠之壯舉,若有機會,當救下他的性命,而洪承疇送達的私信言明,楊鶴不能死。

“此事還需慎重,諸位回去吧。”曹文詔最後訥訥的說道。

孫伯綸本已出了大帳,還未下關家峁,就被曹變蛟叫了回來,再見到曹文詔時,他已經是滿面愁容,見到孫伯綸,連忙讓其坐下,苦澀問道:“孫大人可知本官為何請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