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五 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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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世祿帶著郝允曜鑽進大帳的時候,孫伯綸正安排步隊派遣人馬,趁夜前出,燒掉擋在己方前面的高粱地和雜草,見郝世祿氣勢洶洶,孫伯綸也不敢拂逆自己這位岳父大人,讓親衛都出去,親手給他端上茶杯。
與當年孫伯綸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粗豪武勇的都司大人不同,如今的郝世祿身形富態,為人市儈,不再是那個衝鋒陷陣的武將,越發像個商人了,雖說這兩年,他的遊兵營沒少在陝西、山西兩省剿賊,但郝世祿一直在與各地督撫文臣和延綏、山西二鎮的高階武將打交道,麾下精銳多交由郝允曜和家將統帥,每日酒宴歡場,氣勢自然與以往不同了。
“哎呀呀,你怎跟沒事兒人一樣,今日被你打的齊參將醒了,正鬧著要找總督大人彈劾於你呢。”郝世祿把茶杯放在桌上,氣呼呼的說道。
孫伯綸毫不在乎,道:“岳父大人莫要多慮,區區一個參將,平日吃空餉、喝兵血,自己屁股不乾淨,還能亂言,等見到洪大人,還不知道誰要受責呢。”
郝世祿知道洪承疇與孫伯綸關係不一般,也不甚擔心,但仍舊忍不住勸到:“阿綸啊,你是我的女婿,我自當提點你一些,平日你那麼精明,走一步看三步,也頗懂人情世故,怎生今日就如此孟浪呢,你今日把齊參將打一頓,有什麼好處呢?”
孫伯綸笑了笑,說:“好處就是讓山西鎮的官將都記恨咱,讓曹總兵知道咱與他們不和呀。”
“這.......這是什麼狗屁好處!”郝世祿氣的鬍子都豎起來了。
在一旁吃著點心的郝允曜卻忽然插嘴,端起郝世祿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笑呵呵的說:“父親,你咋還不明白,曹總兵麾下光副總兵和參將就有七八個,要不是姐夫把那姓齊的老傢伙揍一頓,曹總兵怎麼也不會把左翼交給咱呀,就算給了,也得用山西鎮副總兵、參將節制啊,且不說戰後分咱功勞,就是他們瞎指揮咱也受不了啊,姐夫麾下這六個整編步隊、一個炮隊和一千多騎兵,他們會使嗎,一些躲在車營後面放銃的軟蛋,能發揮出這些精銳的戰力麼?”
孫伯綸笑著看了看郝允曜,滿意的點頭,這小子以前油滑的很,把腦子用在正道上,也是極為聰明的。
郝世祿卻被這話堵住了嘴,看孫伯綸的樣子,這正是他的意圖,若真是如此,這就不是下官囂張跋扈,不敬上官的問題了。
“父親,您就按照姐夫的意思,把中軍和咱們左翼的縫隙守備好就行了,其餘就交給姐夫吧,連我都能把三十六營的賊首斬殺,那些流賊對於姐夫來說,還不是砍瓜切菜呀,您呀,就等著立功受賞吧。”郝允曜笑呵呵的對郝世祿說道,他知道孫伯綸也有不讓父親插手指揮的事情,但兩人的翁婿關係並不好言明,女婿雖說是半個兒子,到底不是兒子。
第二日,天剛放亮,汾水之泮,已經是無比熱鬧,各種號角、鼓聲此起彼伏,旌旗招展,黃莽大地上,兵陣漫天,南面是近二十萬流賊,北面則是三萬餘官兵,俗話說,兵上一萬,無邊無沿,這遍地人海,著實讓人感到如山壓力。
“張老弟,真讓你說著了,闖王說半個時辰後,開始進攻。”羅汝才爬上高臺,對站在大旗下眺望的張獻忠說道。
昨日高迎祥被人斬將奪旗,威望已經大不如以前,但臨陣換帥是大忌,羅汝才還是代表義軍右翼前往軍議,而張獻忠卻越發跋扈,不僅讓丁壯堆了一個土臺,還搭建木架,再加上那杆高擎大旗,竟比闖王那邊還高出丈許。
“哼,昨日剛被奪了旗,士氣正若,應當誘敵先攻,待官兵氣勢低落,才好戰勝呀。”張獻忠頗為不悅的說道。
羅汝才拉著臉,坐在凳子上,說:“也怪不得闖王,李自成說的對,若緩兩天,官兵挖溝立營,佐以車營,就再難攻打了,而且剛得到信兒,官兵的紅夷大炮還在後面,沒能運上關家峁呢,此時打一下也好。”
“也罷,也罷。”張獻忠嘴上這麼熟,心裡卻滿是不悅,義軍有的是炮灰、丁壯,讓他們填壕毀寨,最合適不過,便是死光了也不心疼,至於紅夷大炮,官兵中軍的紅夷大炮確實還沒運到,但自己面對的這面,火炮已經架在了汾水河堤上了。
“羅老哥,一會進攻,由俺壓陣吧,咱對面這些官兵不好打,俺去黃來兒那邊看了,那邊的官兵都是縮在車營後面,咱這邊呢,竟然在無遮無攔的平地上列陣,怕是有些本事,底下娃子們怕是收拾不了。”張獻忠忽然溫言說道。
羅汝才就驢下坡,說道:“也好,聽說咱有個姓孫的遊擊,當初紫金梁便是死在他手上的,手段自然不弱,又是延綏邊軍,能打能熬的。”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只聽到闖王的中軍大帳嫌棄隆隆鼓聲,張獻忠知道,戰役開始了,下了高臺,上了馬,喝令:“擊鼓吹號,讓丁壯先上!”
與其他流賊不論男女老弱,便驅趕流民在前衝陣不同,張獻忠在使用丁壯方面頗有心得,他視線從各營頭精挑細選了近萬丁壯,用稠粥和白麵饃饃先款待一番,又用清湯寡水對付了一天,今天早上更是沒給一點米糧,這一折騰,激發了這些丁壯的兇性,戰前只許諾,衝進官兵陣列,能天天吃白麵饃饃,便已經讓近萬人嗷嗷直叫了。
因為不用填壕,張獻忠讓人給了他們一人一根削尖的木棍,頭上裹上紅色頭巾,瞬間便有了些氣勢。所以,站在關家峁上的曹文詔看清敵勢之後,最擔心的便是左翼孫伯綸部,中軍和右翼面對的都是衣衫襤褸,亂哄哄的流民,又有車營擋在前面,第一波攻勢不難擋住,但孫伯綸呢,他只在前面擺了四個步隊呀。
孫伯綸站在搭建的高臺上,遠遠眺望,只見流賊如波濤一樣滾滾而來,好似蝗蟲一般,氣勢不凡,孫伯綸卻也只是笑了笑,躍馬揚鞭,指著流賊道:“什麼曹賊、獻賊,不過是土雞瓦狗爾。”
“嘿!大人說的極是!”第一個回應是馬一鳴,這個隨孫伯綸征戰邊牆內外的老炮兒,早已戰意昂揚,正摩拳擦掌的等待軍令了。
“馬一鳴,去炮陣吧,用鋼鐵烈焰給流賊煮一鍋肉湯,也讓山西鎮的土頑看看,野地浪戰,如何使用火炮。”孫伯綸一招手,隨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