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六 來攻
章節報錯
那百戶看到孫伯綸,哈哈一笑,說:“孫大人怎麼來消遣俺,吳堡浮橋被流賊佔了,四處擄掠,兵圍吳堡城,許多百姓拖家帶口,躲到州城來了,這有什麼?”
孫伯綸大驚失色:“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那百戶見孫伯綸真的不知:“兩日前的事情了,孫大人不可能不知啊。”
孫伯綸沒有與他糾纏,對親衛們喝道:“快,進城,去守備官廳。”
親衛上前,與綏德衛士兵一道,驅趕百姓,讓開大道,孫伯綸得以進城,一進綏德,就聞到了陣陣臭氣,入眼所及盡是流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蹲或坐,躲在道路兩側的屋簷下,見孫伯綸等人一身披掛,皆是縮著身子不敢言語,呼爺喚女,躲進兩旁的巷子裡。
孫伯綸看到這一幕,心中不光淒涼更是擔憂,看城內城外,饑民不下五千,這還只是西門一個城門,饑民都是從東面而來,如此算來,城中饑民不下三萬了。
一行人沒有耽擱,直接進了守備官廳,守衛與孫伯綸熟識,直接告知,徐白雲不在官廳,而是被知州周士奇叫去了州衙。
孫伯綸又趕往了州衙,州衙左近有不少兵丁把守,倒是沒有饑民,卻也街面蕭條,行人稀少,來往之人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孫伯綸要進州衙卻被一小吏阻攔,那人見孫伯綸著甲,知是綏德衛軍官,趾高氣昂起來。
“你是哪個千戶所的,既是綏德衛,怎生不懂綏德的規矩,如此亂闖?”小吏昂著頭,一臉鄙夷,一隻手卻伸向孫伯綸。
隨性的趙琉璃看到這一幕,知道這是要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口袋,還未交到那小吏手中,只見孫伯綸提刀便砸,包了銅的刀柄直接砸在了那小吏的腦袋上,直接砸了一個滿臉血花,那小吏吃痛,趴在了地上,吐出兩枚牙齒。
“混賬東西,流賊大兵壓境,還在這裡幹這等腌臢事,若再敢阻攔,定要斬你首級!”孫伯綸喝罵道,又一腳把站起的小吏踹飛,才快步進了衙門。
進了兩個院落,扯過一僕役,才知周士奇正與諸官在正堂議事,才急匆匆的去了。
正堂一片肅穆境況,綏德州七品以上的官員幾乎悉數在此,若真要論起來缺誰,便是吳堡縣令未至。
作為綏德州最高的行政長官,周士奇已經不過四十餘歲,清瘦的臉上有著一雙渾濁的眼睛,他身材臃腫,就連那身官袍穿在身上都看起來有些瘦了,看到孫伯綸闖進來,周士奇臉色不悅,喝道:“哪裡來的丘八,徐守備,還不讓人叉出去,杖責四十軍棍!”
徐白雲也奇怪孫伯綸為何行為無狀,見到面帶急迫,倉促而來,抱拳說:“大人,這位便是咱綏德衛左千戶所正千戶孫伯綸,年前洪大人還為他主婚來著,孫千戶雖然年前,卻極有韜略,就連總督大人都稱讚有加,是下官請來參加會議的,倒是下官忘記說了。”
徐白雲這話自然是替孫伯綸擔了責任,話裡話外總是提及三邊總督洪承疇,就是讓周士奇莫要忘了孫伯綸和洪承疇的特殊關係。
“是啊,是啊,孫大人屢破流賊,熟知兵事,也能為知州大人參詳一二呀。”李文忠捋了捋鬍鬚,笑道。
周士奇小眼睛眯了眯,道:“既然如此,便在一旁聽著吧。”
既然知州發話,旁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徐白雲又在輿圖上解說近日情勢,孫伯綸才知道,原來流賊被郝允曜擊毀浮橋,渡河流賊不超過萬人,此時圍困吳堡城,而知州周士奇召集眾官員軍議,就是商討如何救援吳堡。
孫伯綸敏銳的察覺到,流賊渡河圍困吳堡之事,被周士奇壓了下來,並未向三邊總督衙門彙報,原因孫伯綸倒也明白,一般來說,流賊過境,地方官員大多選擇欺瞞,原因很簡單,一旦上報,上司都會申斥官員,還會勒令剿賊,至於剿賊所需的糧餉、兵丁,根本不在朝廷的考慮範圍內。
當年讓洪承疇發達的韓城之戰就是如此,當時還是參政的洪承疇手下並無兵馬,卻被楊鶴勒令剿賊,幸得前任綏德守備出手援助,才剿滅流賊。
而眾官討論之事卻讓孫伯綸倍感危險,諸人討論之事皆是援軍牽制圍攻吳堡的流賊,特別在周士奇看來,流賊不過幾千人,根本打不下縣城,只要在一旁牽制,等流賊缺乏糧食,待不下去了,自然會離開,至於去哪裡,周士奇根本不在乎,反正不在綏德境內就行。
“大人,卑職覺得,眼下吳堡無事,倒是咱們綏德危矣。”孫伯綸實在聽不下去,高聲說道。
“孫伯綸,莫要在此危言聳聽,若再濫言誤事,本官定斬不饒。”周士奇高聲喝道。
周士奇直呼孫伯綸姓名,顯然已經怒到極致,孫伯綸卻毫不退縮,斥道:“周士奇,本官不怕告訴你,若你再冥頑不化,州城五日內必將陷落,屆時你身負失地之責,即便你的座師是溫體仁,你也落不得好下場!”
“你......你這狂徒,竟然敢辱罵本官恩師,真真是......,來人,把這狂徒扔出去。”周士奇大聲喝道。
周士奇正發著火,忽然一把總滿身是血進了州衙,撲倒在地,徐白雲一看,此人正是自己心腹,問:“王把總,發生何事了?”
那把總爬起來,說道:“守備大人,大事不好,卑職偵得,圍困吳堡的流賊乃是三十六營盟主紫金梁,如今其麾下七千餘人,都是可戰的精銳啊,今早,流賊放棄吳堡,一路西進,怕是明日就要到綏德城下了!”
此言一出,正堂中一片駭然,周士奇更是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滿臉肥肉亂顫,說:“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啊。”
“是啊,州城統共兵卒不到千餘,流賊渡河時,分了一半人去了吳堡協防,若賊人大舉圍攻,這州城豈是幾百人能守住的?”另一州衙官吏面無血色,悽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