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綸在忙活,映山紅也沒閒著,他讓人用刀挖土,以衣做袋,在門口壘出了四尺高的胸牆,同時結繩做梯子,將大量弓手放在墩臺頂部。

這所謂的墩臺就是一個五丈高的夯土堆,只有一扇門進出,內部空間很小,在中央有一個豎筒一樣的洞直通頂部的平臺,平臺也不過二十個平方,看起來不小,但要佈置烽火臺和瞭望塔,也就能讓三十人同時作戰罷了,這類墩臺在邊牆內外到處都是,一般來說,守衛墩臺的多不過十幾人,少的可能只有七八人。

雖然墩臺完全不考慮人員的生活,內部更是潮溼陰冷,但其作為防禦設施是非常合格的,如果沒有合適的器械,就算幾百人圍攻怕是也攻不下。

饒是如此,映山紅也打算好了,防守到晚上,然後全力突圍,能出去一個算一個。

孫伯綸的運氣並不差,琉璃球帶人從谷中驛站找來了三輛大車,還拆卸了門扇木板,直接釘在車上,做成了簡易的盾車,在盾車的掩護下,孫伯綸部毫髮無損的佔據石橋。

“大人,要不讓我先帶人衝一次吧。”兩軍對陣已有一個多時辰,孫伯綸仍不下令進攻,龍虎已經有些失去耐心了。

孫伯綸含著一根草根,無聊的躺在盾車的草堆上,說:“衝個屁,等佛郎機來支援。”

他麾下一共八十多人,此時大多聚在石橋上,都能聽到孫伯綸的話,孫伯綸說:“都聽好了,不管你是親衛還是新降,今天抓一個活的賞三兩銀子,砍一個腦袋,賞十鞭子。”

又過了半個時辰,幾輛牛車趕來,為首的是個絡腮鬍子,手腳粗大,頭上包著頭巾,見到孫伯綸,用一口濃重的京片子說:“啟稟把總,炮帶來了。”

此人名叫馬一鳴,原來是京城神機營的炮手,己巳虜變中,作戰失利,被當做棄子承擔責任,自此離開神機營,機緣巧合來到葭州,被劉家看中僱作佛郎機炮的教官。

這等人物,孫伯綸自然重視,從蠍子塊手中解救來之後,立馬招致麾下。

“老馬,這墩臺你看如何打?”孫伯綸仰仗的就是這兩門佛郎機,直接問道。

馬一鳴伸出腦袋看了看,咧嘴一笑,說:“把總,這活兒簡單,直接用炮彈轟墩臺頂部,把那些女牆和房子掃乾淨,沒了上面弓箭手的威脅,著墩臺不就是脫光了的娘們,咱想咋來就咋來唄。”

孫伯綸想了想,也沒想出好法子,隨口說:“話糙理不糙,這就麼幹吧。”

馬一鳴嘿嘿一樂,高聲說:“好咧,兄弟們,把老子的‘黑又粗’卸下來,裝填子銃,實心彈,滿裝藥,奶奶的,老子今兒要好好爽一爽。”

聽著馬一鳴那京味十足的髒話,孫伯綸也是心中暗樂,這廝倒是一個活寶,雖然看好他,但孫伯綸仍舊往後縮了縮,從親衛手裡拿了一面蒙了牛皮的盾牌,護住了身子。

不是孫伯綸太慫,實在是這個時代的火炮質量太差,這佛郎機是大明仿製葡萄牙的火炮,孫伯綸手裡這兩門是劉家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舊貨,是不到兩百斤的大佛郎機,且不說炸膛的問題,單單是子銃與母銃之間縫隙產生的火藥濺射就能造一身傷了。

馬一鳴麾下幾個兄弟倒是與他合作許久,在馬一鳴的指揮下從容的卸下佛郎機和炮架,迅速的組裝瞄準,另一撥人則淡定的裝填子銃,一門炮有五個子銃,裝填完比,馬一鳴又進行了一次核准,方下令開炮。

轟隆!

炮聲如雷,將近一斤重的炮彈發出了刺耳淒厲的呼嘯聲,在半空劃過一道淡淡的煙跡,飛向了墩臺的頂部,其中一枚瞄的稍低了些,炮彈砸碎墩臺包磚,嵌入夯土牆中,另一枚則極為精準,打在頂部的女牆上。

女牆直接被強橫的衝擊力打的土石橫飛,炮彈仍舊充滿能量,在敲碎一個流賊的腦袋後,飛向了墩臺後的河床,在沙地上騰起一陣塵土,才結束此次血腥的旅途。

雖然只中一炮,但炸裂的炮聲和滿地的血肉腦漿卻提醒著流賊佛郎機的可怕,就是那被打飛的石子磚塊都讓流賊們身上血流連連。

馬一鳴見炮彈只命中一發,不滿的說道:“瞄準點,下次再打不中,老子把你的卵蛋塞進去。”

轟轟轟!

兩門佛郎機發出陣陣轟鳴,不斷轟擊這墩臺頂部,這種小炮射速極快,散熱也快,五個子銃打完,墩臺頂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是血肉橫飛,隨處可見斷指殘體,簡直就成了修羅地獄。

活著的人見炮擊停止,趕忙逃離,但出口只有中央那個小洞,如何快的起來,為了生路,這些傢伙自己就打起來了。

一輪炮擊,墩臺頂部的人丟盔卸甲,藏在墩臺內部的映山紅也是肝膽俱裂,順著中央通道留下的鮮血時刻提醒著外面那兩門佛郎機的強大,當然這種感覺他前些天圍攻蠍子塊的時候已經感受了一次。

映山紅拔出腰刀,砍死兩個率先逃下來的手下,喝罵道:“混蛋,回去,守住墩臺。”

他這一發狠,往日的積威顯現,震懾住了場面,但外面響起了孫伯綸的聲音:“墩臺裡的流賊聽著,出來投降可免死罪,負隅頑抗,死路一條。”

“孫伯綸,咱們兵對兵,將對將,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排兵佈陣與我一戰,縮在盾車後面開炮算什麼好漢。”映山紅高聲喝罵,用最後一把子力氣穩定軍心。

孫伯綸聽了這話,毫不理會,對馬一鳴道:“交給你了。”

馬一鳴笑了笑,一揮手,二十多人推著盾車向前,掩護炮手和佛郎機,十幾個擅射的蒙古親衛則張弓對準墩臺上,不時射幾箭。

很快隊伍到了墩臺門口,映山紅知道最後的時刻來了,高聲命令長矛手上前,頂住胸牆。

馬一鳴躲在木排後面,一招手,佛郎機對準胸牆,兩枚實心彈打在胸牆上,那胸牆不過一尺厚,直接被打了兩個腦袋大的洞,裡面一陣哀嚎,映山紅幸運的躲過了實心彈,卻發現胸牆上的兩個洞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定睛一看,是黑洞洞的炮口。

京味十足的吼叫在外面響起:“上霰彈,四炮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