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周旋與交杯碰盞這幾天,王熊等手下人也在悄然交往城中顯貴世家。

說起來王熊的校尉身份放在壽春這個揚州首府其實不算什麼高位,但關鍵是他目前明面的另一重身份卻是王政的親兵隊長,這卻又大大不同了。

宰相門前尚且七品官呢。

加之如今大爭之世,兵荒馬亂,那些延綿百年的世家高門的架子也早已放下不少,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自然沒人會怠慢王熊,加上又有李仁這個本地武將從中牽頭,不少人都對王熊表示的非常熱情,其中沉家的嫡子沉殊甚至與王熊彷彿一見如故,談的興起,差一點便要八拜為交,結為兄弟。

之所以差一點,反而是王熊這邊委婉拒絕了,他外表雖然粗莽,卻頗有自知之明。

沉家何等高門?

壽春沉氏與烏程沉氏同祖,皆是西漢竹邑侯沉保的後裔,沉保之子沉遵官至齊王太傅、敷德侯,也就是從他這一代開始,沉家分出一脈遷居九江壽春。

後面沉遵的兒子沉弘官至南陽太守,孫子沉勖官至河內太守,重孫沉奮官至御史中丞....

反正數下來可謂每代皆入仕,入仕皆為重臣,甚至直到東漢依舊恩卷不絕,沉奮的重孫沉戎在州中當從事時,曾說降大盜尹良,光武帝劉秀大為讚賞,封其為海昏縣侯。

要知道這是縣侯,含金量可比王政那個厲陽亭侯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最關鍵的是,結果沉戎還來了個“辭不受”,也正是他這一代離開壽春徙居會稽郡烏程縣,沉家再次分出一個支脈,便是未來延綿千年的江南頂級豪族,天朝七大世家之一的吳興沉氏!

且七大世家版本眾多,但吳興沉氏和河東裴氏卻是永遠不會缺席的兩家,後者綿延兩千年,興盛八百年,更是天朝歷史上出過宰相最多的家族。

當然,便和彼時的琅琊王氏一樣,此時東漢末年的的沉氏、裴氏雖也當得起興盛二字,實還未到真正發跡、輝煌的時代,便在後來的三國時期也不算太過活躍,故此直到兩晉之前都只能算地區級別的望族,與汝南袁氏那等龐然大物相差甚遠。

但即便如此,沉家的嫡子身份也著實貴重了些,王熊自然清楚,人家這個所謂結拜本就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衝著王政。

既然是衝著王政,他又怎敢自作主張?

何況王政此來壽春的目的王熊可是十分清楚,如今他這個親衛隊長和沉家的嫡子結拜為兄弟,一旦傳了出去,若是引起袁術的懷疑豈不得不償失?

不僅王熊這邊進展順利,李仁與周泰那裡也正按部就班。

周泰本就是九江人,高官顯貴裡認識他這草芥的雖然沒有,但底層的兵卒裡面卻是不然。

而他當日在宴席上固然與梁剛等將官發生衝突,卻不代表就此和所有袁術麾下的將官一併交惡。

揚州軍內同樣有各大山頭,梁剛和之前的紀靈都屬於汝南系的人馬,這些人跟隨袁術時日更久,立的功勞更多,官位勢力自也更大,對本地的江東派系多有打壓,雙方久生嫌隙。

這些人聽聞梁剛吃癟,不僅不會同仇敵愾,反而還會有幸災樂禍的心思,周泰得罪了前者,卻因此得到了後者的歡迎,

甚至周泰此時都不知道,很多年後,正因為今日的這番奔前走後辛苦忙碌,讓他因此提前便和揚州本地的勢力搭上了線,加之周瑜超然物外,反而讓他成為了王政麾下眾多山頭之一江東勢力的頭面首腦。

這些時日下來,他們這幫君臣都是每每清晨出門,夜深方回,這一日卻是不約而同地提前回到了使館。

王政前腳剛剛回到書房,王熊後腳便跟了進來,眼見他一臉喜色,王政便笑吟吟地問道:“怎地,今日有何收穫,竟讓你如此欣然?”

“稟將軍,末將今日得知一事,”王熊道:“大是有用!”

“哦?”王政聞言大生好奇,側目王熊:“說來聽聽?”

“不知將軍可聽過淮左四族,江右八姓?”

“自然聽過。”王政此時恰好看的便是一卷揚州的地方誌,聞言笑了笑道:“所謂淮左四族,說的便是廬江和九江兩個地方的四大名門望族,比如咱們在合肥見過的周瑜,便是出自廬江周氏...”頓了頓,又指著王熊調侃道:“以及那位想要和你結拜為兄弟的沉殊,出身的壽春沉氏,便都位列這淮左四族。”

“至於江右八姓麼,指的便是吳郡的張、顧、朱、陸四姓和會稽郡的虞、魏、孔,賀諸家了。”

此時烏程沉氏尚不如壽春沉氏遠矣,世間更無吳興此名,要到三國後期的吳甘露二年(公元266年,吳主孫皓取“吳國興盛”之意,改烏程為吳興,方有吳興郡的出現,其轄地正好便是後世天朝的浙江湖州。

至於江右八姓也正是在這一代開始英傑輩出,比如顧雍如今便是袁術麾下僅次楊弘的第二謀臣,而在原本的歷史上,江右八姓更是在孫權繼位後開始出現隱隱壓制淮左四族的跡象,直到周瑜英年早逝後,更是徹底把持了東吳的政壇。

“將軍所言正是。”王熊道:“末將前日便結識了一位都尉,名叫陸績,字公紀,正是壽春西城門的副城守官。”

“本將記得你提過此人,”王政點了點頭:“當時是說尚需時日瞭解,怎地今日又提起了?”

城守官的位置何等重要,但凡袁術不傻,委以重任的自然都是親信,想要收買的可能性自也不大,所以王熊、李仁乃至周泰幾人這段時間雖然收穫不少,但這樣關鍵位置的目前別說收買,算的上交好親近的都是一個沒有。

“稟將軍,卻是末將今日從那沉殊嘴裡得知一事。”

王熊興奮地道:“沒想到這陸績職位雖然不高,卻正是出身吳郡陸氏,且此人的父親,便是之前的廬江太守陸康!“

“哦?”王政聞言,登時面露訝然,“這陸績竟是陸康之子?那他怎地還能當上城守官這等要職的?”

難怪王政不解,陸康此人乃是江東名士,年輕時就有義烈之名。最早先受揚州刺史臧旻推舉為茂才,後出任高成縣令,之後漢靈帝為了要鑄造銅人大幅加徵稅收,百姓貧苦。陸康上表勸諫,被宦官誤讒為誹謗聖明的大不敬,幸而御史劉岱上奏為其求情,才只以罷官返鄉論處。不過之後,朝廷又重新徵召了陸康,擔任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