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之西,又有當世奸雄曹操,虎踞許都,持握大義,麾下豫、兗之軍,世稱精銳,與貴軍南北皆有交壤,蓄勢待發,又如之奈何?”

“在下斗膽請問一句,倘若孫賊北上之時,曹、袁兩方遙相呼應,三面共擊,貴軍與之孰勝孰負?而倘若徐州果真有急,難道就真的不需要我揚州的援助麼?是以,吾說萬校尉此言謬矣,更是大錯特錯!”

“俺當楊軍師有何高論呢?”

卻見喬綰還未說話,一旁的吳勝已是曬然笑道:“袁譚在青州橫徵暴斂,激其民變無數,早已是困守孤城臨淄,自保猶嫌不足,何談外擊?當日奉告城下數萬軍馬亦不是俺家將軍對手,遑論如今,俺家將軍視他,就像是看待豚犬一樣!”

“至於曹操更是咱們的手下敗將,不值一提,當日打下泰山之時,便已將這廝的膽驚破了,搖尾乞憐,主動乞和,哪裡還有主動進犯我徐州的勇氣?”

“不錯!”

喬綰亦介面道:“豫、兗之軍,誠然精銳,然尚不及幽州突騎,冀州強弩之威名遠博,前者尚未與我軍交過手,自不用提,但後者卻已在我徐州虎賁之下暗然失色,既然如此,豫兗之軍又何懼之?”

聽到這話,楊弘看了眼喬綰,突然嗤笑一聲道:“萬校尉不過祿秩千石,竟已視天下英雄如無物也,底氣何來?”

“底氣?”

喬綰聞言睥睨楊弘,一字一頓地道:“咱們的底氣自然是來自交鋒之戰績了,難道俺方才所言不實麼?難道袁譚、曹操,孫策不都是我家主公,我徐州軍的手下敗將嗎?”

“面對他們時,莫說俺這一介校尉,便是我軍營中伙伕,帳前執戟,亦何曾有半點放在眼裡?”

他兩人唇槍舌劍,辯論爭先,王政始終舉著酒杯,笑容不變,直到此時,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方才介面說道:“徐州、揚州既已同盟,便為一家,楊軍師乃袁公帳下肱股之臣,萬校尉,尊者面前不可放肆。”

先對喬綰使了個眼色讓其退下,隨後王政轉顧楊弘,溫言說道:“方才楊先生之言,實我所願也!”

又對袁術拱手道:“政敬袁公一杯,願你我之交,如唇齒之相濟,守望相助,以全盟好。”

“禦寇此言,亦甚和我心!”

袁術其實早聽的不耐煩了,他其實並非愚蠢之人,某種程度上卻和孫策有著相同的缺點,便是心性急切,經常因情緒而導致失去了冷靜,甚至政治上的敏銳,比如直到如今尚沒發覺兩邊臣子突然爆發爭執的原因,更覺得莫名其妙。

其實導火索就是他方才對於王政的感謝,什麼“孤窮無告,危在旦夕”這話說的可能是有感而發,但卻是授人以柄,讓人覺得他欠了一個王政好大一個人情。

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即便是事實,有些話也是不能當面說出來的!

他欠王政人情,便是揚州勢力欠了徐州勢力一個人情,欠人情的代價不僅僅是要還,更重要的是腰板挺不直了...

腰板挺不直那便是低人一頭,楊弘自然不樂,當即發言,要為袁術挽回失言,與徐州爭取回到重新平等的地位。

這等心思王政自然心知肚明,但他自己卻不好出言反駁,而吳勝卻沒聽出這些玄虛,好在還有一個喬綰在場,雖是女流卻不是政治小白,豈會如他所願?當即站出來逐條辯駁。

說白了,他們兩人不是在爭地位,而是在爭奪聲勢。形勢比人強,佔據了勢,便佔據了上風。對袁術和揚州軍而言,孫策的叛亂既然平定了,眼下最重要的自然其實不是感謝,而是如何將王政和徐州軍送走了。

但請神容易送神難,王政親來壽春便是為了製造出一個理由來奪取揚州乃至整個江東,未如願前,又怎會輕易地打道回府呢?

當然,目前自然還是要多多製造於他有力的輿論形勢...

王政率軍南下,是為救援盟友,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好處,純粹出自仁厚,仗義相助。這叫人一聽,感覺多好。

而楊弘呢,沒想到以自家的雄辯之術,竟沒有在一個武夫身上佔得便宜,本來心有不甘,不過眼見王政這般說來,他也不好繼續堅持,只得悻悻退下。

其實他沒什麼好不甘的,越是辯論下去楊弘的勝算只會更低...

畢竟說到牙尖嘴利,女人自古便有天賦加成,莫說是區區楊弘,便是諸葛亮碰見一個潑婦,其實也未必有多少勝算。

再說了,便是贏了喬綰,把王政激出真火,祭出禰衡這個大殺器,豈不更是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