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路上,大半所走的水路都途徑下邳境內。

三四千人浩浩蕩蕩,所乘船隻亦絕非少數,動靜本難隱藏,也虧得恰逢袁術軍和劉備軍激戰正酣,兩軍無論敵我,即便發覺了一股陌生的部曲, 最多也不過是提高戒備,倒也沒有一方生出阻攔之意。

而過了下邳郡內最南面的取慮城後,天軍改走陸路,沒過多久,便正式進入了彭城國境。

相比前面沿途所見,回到自家地盤後, 無論王政還是麾下部曲,欣喜之餘,亦有耳目一新之感。

要知若論繁華, 除去東海郡外,徐州各郡其實相差不大,而彭城和下邳在人口上亦差相彷彿。

只不過上一次王政攻彭城時,彭城剛經歷兗州兵殛不久,自比下邳民生凋敝許多,百姓或死或逃,一路所見村落大多空無一人,良田亦大半荒蕪,而如今...

卻是反過來了。

如今的彭城國,在張昭和徐方協力治理下,又是勸農又是輕賦,之前隨王政一路東奔的青州人裡,不少或主動或被動地被遷移至此, 加上那些之前逃離又重新返回故土的彭城人,便導致這一次沿途已能看見不少新形成的聚居地。

當然,因為聚居未久, 加上地方官員本就不多之,管理上天軍官方無暇顧及, 於是王政所見的民生,便是在這片緩復元氣的土地上,休養生息的不僅有百姓,偶爾還有不少野獸出沒。

雙方相安無事,自得其樂,倒頗得萬物在夏光中競相自由感覺。

突然冒出一支大軍,對村民們帶來的自然是恐慌和害怕,第一反應大抵是緊閉門戶,不過隨著“這是天公將軍的軍隊”的訊息傳開,倒是讓不少人立刻放下了心。

這段時間以來,王政的下屬在彭城的表現算是頗得人心,對這位名義上的主君,即便不認識,但心理上已預設受其統治,更隱隱覺得這位同樣草芥出身的天公將軍,似乎對百姓的態度還不錯。

當然,即便如此,成年人們總還有些畏縮,不過一些頑皮的孩童卻不再害怕。

尤其當王政命令大部分人駐紮村外, 只帶一些親衛進入時, 便有不少孩子們在遠處偷偷看著,更由膽大地直接吊在隊伍後面,竊竊私語。

這般天真無邪的場景,令一路以來有些拘束,甚至戰戰兢兢的步宛兒,難得露出了笑顏。

而王政,更多的則是感慨。

歷代上位者常有視百姓為草芥,某種程度上,其實不完全是貶義。

天朝人作為農耕民族的特徵,也恰其是在這些黔首上展露最多,尤其是堅韌性和生命力。

他們就如原野上的雜草,即使天災如焰,將這些草芥燒成一片灰燼,兵戈如刀,將草原都一舉蕩平,可只需要一點時間,一點土壤,四季輪換之後,待來年春暖,這些野草便會再一次野蠻生長,漫山遍野都是。

尤其是這些孩子們...

作為新一代的種子,按常理論,即便尚未親眼目睹,他們大抵也會被長輩們耳提面命地講過戰爭的殘酷,軍隊的可怕。

可只要未曾親身經歷,放在他們的眼裡,王政和那些騎著馬的兵卒們,似乎並不具有危險,反而更像是一道未曾見過的風景。

而那些武器,盔甲所泛出的冷光,更是極具吸引力的虹彩。

當然,或許過上十幾年...

不,或許只要過上幾年...

這些孩子們可能就會和先輩們一樣,再看到這類騎著馬的人時,第一時間產生的不再是好奇,而是恐懼。

當然...王政自嘲地笑笑,他們更大可能或許會在自己的影響下,也會騎上馬,拿著武器,去為他進行殺戮吧。

......

呂縣位於彭城之東面,夾山傍河而建。

若說彭城是徐州的門戶,那在徐州連為一體時,呂縣便是下邳等郡到彭城的要道咽喉。

而在如今徐州同時存在三方勢力時,它又成了一把鎖住彭城大門的巨鎖。

因此,既到了此城附近,稍做思忖,王政下令大軍直接在村莊附近休整,問明村長道路,便帶了百名天誅營向著呂縣馳去。

當地縣君新任不久,正是琅琊顏氏的子弟,雖年紀不大出身旁系,不過從鄉民地口中,王政也聽出評價尚可,據說其做事也算是認真勤勉。

實地考察之後,又看了下城內,雖還不算繁華,但各方嚴整,人民安居,王政還算滿意,對那顏縣君溫言勉勵了幾句後,直接拒絕了宴席,只是在城內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帶著大軍重又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