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縣鄭文?”

門前負責迎賓的管家接過遞上的謁貼,開啟一邊看著,腦中一邊回憶,二老爺有這位朋友嗎?

他一頭霧水,有些摸不著腦袋,不過看到後面禮單上,對方的禮物備的頗為貴重,卻是不像是來打秋風的。

又抬頭對著眼前的少年一番打量,這人年紀不大,面貌更是普通,不算英俊,身材卻是極為高大裝鎖,自具一股威懾眾生的氣度,尤其一雙虎目神光爍然,顧盼之間彷佛看誰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視一般,竟讓自己心中一凜,不覺湧起伏首下拜的衝動,倒是不敢怠慢。

“鄭老爺一表人材,世所罕見,必非池中之物,請在此稍侯,小人這便去堂內稟報。”

王政含笑頷首,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高達三十點的魅力,哪怕布衣素面,也是絕對當得起“氣度不凡”的評價,自然從不需要考慮什麼被人狗眼看低的橋段了。

這也是即便隱瞞身份,王政亦有自信亦見到糜芳的原因。

沒過多久,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隔遠笑道:“趙縣鄭君大駕光臨,糜芳這邊失禮了。”

王政循聲過去,果見今日的壽星公已聞訊而至,一張胖臉上滿面春風,彷佛真和什麼鄭文是老友故交一般,想來是從管家口中事先已知道來客不像是一般人物。

尤其是趙縣這個地名,更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卻見將至近前,糜芳終於看清了王政,登時失聲叫道:“主...”

倒是見機得快,看到王政微微搖頭,將將住口。

隨後便有一親衛主動上前,附耳低語:“糜君,主公有令,今日乃是你的家宴,不須遵君臣之禮,也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好好好...”

糜芳強自按捺心中激動,忙不迭地點頭,剛想抬步向前相迎,忽聞身邊傳來牙關打顫之音,原來卻是那個管家臉青唇白,雙腿發軟,顯是明白了“鄭文“究竟是誰,不知應否下跪才好。

不好!

不管王政因何來到府上,更要隱瞞身份,既然他這般說了,糜芳自然不敢讓其身份洩露,眼見管家便要跪下,糜芳眼明手快,伸手便是將其一把撈起,隨後低語疾言厲色一番,等那管家反應過來,方才向著王政小跑而來。

只是到了身前,糜芳卻是期期艾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是想要開口,又不知開口說什麼。

王政倒是哈哈笑道:“只看糜公應變有方,便知徐州能有今日興旺,乃是必然之事。”

“是是是...”糜芳連忙點頭:“主...嘿,鄭公子光臨寒舍,芳真是萬分榮幸,請,裡面請!”

王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吩咐身邊拱衛的親衛,令他們留在外堂,旋即兩人並肩向著內堂走入。

......

糜芳這個家宴其實極為隆重,端茶送水的下人川流不息,賓客之中大部分更是珠圍翠繞,不過倒是沒幾個王政眼熟的人,這便代表著下邳官吏和城中真正的世家並未參加,滿堂豪奢亦不過只富不貴。

當然,這很大可能是糜芳自家刻意為之的,否則以他糜家的地位,加上糜芳如今奔命司長吏的身份,不會缺捧場的人。

這倒是方便了王政,沒有熟人新身份自然便不會暴露,令他頗有如魚得水,難得放鬆起來。

不過新鮮勁過了之後,又對眼前醉生夢死的場合不甚看得慣,不時皺著眉頭,加上糜芳沒事便要躡手躡足地過來寒暄一番,生怕將他怠慢,沒過多久,王政便覺有些煩悶,再次叮囑糜芳不用招待自家,便走出大堂,四處逛了起來。

糜府佔地甚大,裡面更是亭臺樓閣,造得錯落有致,王政走著走著,不知覺便進了一處苑林。

苑林其實也並不太大,畢竟是在下邳的內城,即便是糜家再是有錢,終究不可能對這裡的土地予取予奪。

不過設計得極是精巧,山水之間,鬧中取靜,此時夜色漸深,微黃的盞光中景觀愈發別緻,走了沒一會兒,王政來到了一方小亭。

亭內桌椅皆為石制,王政坐下細看,不由輕“咦”了聲,原來這石椅竟然是天然生成,不露一絲斧鑿痕,恐怕是從山中取來,而且一對同樣大小,大是難得。

石桌也是同此,除了桌面磨光過,其餘一仍天然,下面有個天生的桌肚以代為支撐。

有錢人的生活啊,真是樸實無華。

王政暗自感慨,這些東西乍一看平平無奇,可其中的稀罕難得,恐怕更甚金玉珠翠。

此時明月高懸,月光如水,正好讓王政隱隱看見桌面上似乎刻著些什麼,用手摸了摸,才知是刻著一副棋枰。

無論前世今生,他的棋藝都是一般,自然談不上什麼愛好,不過這棋枰如此別緻倒讓王政大開眼界,心想糜芳雖是商賈出身,卻是如此風雅,當真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