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閣有些驚訝,轉而明白過來,白蓮教這是想要玩燈下黑,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他們似乎忘記了,對手是安全域性,不是衙役。

“走!”

劉長閣當即帶人下了城牆。

一座宅院中,如往日一般,幾豆燈火,毫無異樣。然而在看似黑暗的西廂房中,內部卻燈火通明,厚重的棉被高高掛起,遮住了窗與門。

十六人坐於堂中,酒肉佈置妥當,卻無一人吃喝。

“怎麼,還怕這酒菜中有毒不成?”

佛母端坐於北,身旁是天王孫天佑。

“大事未談,哪裡有吃喝心思?”

北直隸白蓮教天王呂程一拍桌案,酒菜顫起,跌落,酒杯歪倒,酒水流淌出來。

江浙白蓮教韓天父端起酒杯,將酒水向外一潑,陰沉地說道:“眼下白蓮教損失慘重,一切皆是因你佛母而起,若今日沒個交代,這酒菜,我們不動!”

陝西白蓮教新晉天王金剛連忙說道:“哎,此間事怎能怪佛母?今日我等來此處,是為了白蓮教未來而來,可不是為了吵架,意氣用事而來!”

韓天父怒視王金剛,喝道:“王金剛奴死在文縣,白蓮教眾被俘被殺,無一倖免,你又是何人,焉敢自稱是王金剛?”

王金剛陰笑一聲,短小的匕首在掌心轉動幾圈,而後握住把柄,鋒芒的匕首直刺桌案,只一瞬,桌案便被洞穿:“我是陝西白蓮教負責人,眼下直接教眾三千,民間信我者已有十萬餘。”

“十萬?我好怕怕!”

一位女子如同受到了驚嚇,雙手捂著胸口,對王金剛道:“王金剛奴死的時候,也不敢自稱十萬,你不過接王金剛奴的名字,也敢自稱十萬?”

王金剛哈哈大笑,指著女子:“餘醜母,王金剛奴是奴,我是王金剛,差一字,別千倍。”

餘醜母嘻嘻一笑:“我在山西,被茹瑺壓在身上喘不了氣,但好歹耳朵還是聽得到的,陝西百姓害怕白蓮教,豈會信你,說三千,我姑且一聽,說十萬,嘖嘖,吹破了天,也無人信。”

王金剛還想說話,卻聽到敲打桌子的聲音。

佛母看著紛亂的眾人,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們冒著風險在這裡集議,若只是為了爭吵鬥嘴,是不是該換個地方?眼下白蓮教已到生死關頭,諸位再不齊心,怕會為朝廷各個擊破,天下再無白蓮。”

餘醜母不樂意了,當即發難:“佛母,不,方彩雲,韓天父所言沒錯,白蓮教遭難,與你那聖女沫兒有莫大關係,若不是她背叛白蓮教,出賣瞭如此多情報,我等怎會到這個地步?若山東白蓮教不給大夥一個交代,你方彩雲最好是交出信物與名單,侍奉彌勒去的好!”

“沒錯!”

韓天父支援。

呂程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反對。王金剛在此時,也保持了沉默。

白蓮沫兒背叛的事是繞不過去的,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就不可能迎來白蓮教整體的團結,這一次集議也就是失敗的。

佛母伸手倒了一杯酒,端起來之後,一飲而盡,而後直接將酒壺摔了出去:“你們找我要交代,我還想找你們要交代!”

看著發怒的佛母,眾人不由一驚。

佛母起身,一臉威嚴:“自大明開國以來,哪裡的白蓮教能比得過陝西與山東?在王金剛奴拼死作戰,血染紅光,以死殉道時,你們在做什麼?青州數十萬白蓮教徒起兵,震動整個大明,面對朝廷精銳,面對耿炳文的大軍,我們不懼生死,以血開道,召喚彌勒,可你們都在幹些什麼?北直隸沒有任何動靜,江浙沒有任何動靜,山西沒有任何動靜!”

“為了白蓮教,為了彌勒降世,為了我們極樂的追求,山東白蓮教血灑大地,你們卻毫無動靜!現在不過是被抓了一個聖女,洩露了一些訊息,你們就敢對我發難?到底是你們看不到山東白蓮教的成就,還是裝瞎,看不到朝廷的畏懼?”

一番話,令人低頭。

佛母還不解氣,一腳踢翻了桌案,菜撒落一地,喝道:“青州一戰,山東白蓮教精銳折損過半,山西移民說百姓人心正是不穩,餘醜母,你為何毫無動靜?若起事呼應于山東,縱不可成大業,也必可了大亂山西!”

“還有你,韓天父!你之教徒中,不少是打漁的吧,朝廷向北不斷運糧,你為何不動?大明水師在外,精銳盡出,只要你一把火,朝廷多少糧食都將付之一炬,北方必將因缺糧而大亂,正是我白蓮教起事最佳時機,你又為何不動?”

“呂程,你在北直隸,信徒也不少吧。在朱棣、平安率軍去薊州,出關外的時候,如此虛弱的北直隸,又有移民在手,為何你也沒有半點動靜?”

佛母看著不敢言語的眾人,咬牙切齒:“縱觀大明白蓮,唯山東、陝西白蓮敢於對朝廷宣戰,敢於製造大劫難,以迎彌勒!可你們呢,一個個縮頭烏龜,還敢說我的不是?若長期如此,莫要說是白蓮沫兒被捕,就是我方彩雲,也可能會被捕!”

王金剛見其他人沉默不言,無力反駁,便開口道:“佛母說得在理,諸位,是時候讓我們團結起來,掀起一次狂潮,徹底席捲整個大明,迎彌勒降世了!”

韓天父沉吟了下,終抬起頭,對佛母道:“我們不行動,並非是忘記了白蓮要義與宗旨,而是因時機還不成熟。”

佛母搖了搖頭,冷厲地說道:“這世上沒有成熟的時機,只有創造時機,把握時機。眼下古今有了新的動作,需要我們白蓮教配合,而這一次配合,不是山東白蓮教一家,而是所有白蓮教。現在開始集議,可還有人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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