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距離李景隆只有三步遠的草地微微一動,閃露出一個腦袋,黑暗中,一雙眸子如同野狼般深邃,待聽聞到一聲野貓的叫聲之後,才深呼吸一口,對不遠處的李景隆道說道:“這就是你說計程車幹金忠?”

李景隆對此人的出現並沒有半點意外,只平靜地答覆:“沒錯。”

郭綱起身,隱在暗處,將頭上的草摘了摘,有些擔憂:“似乎有些本事,不像是軟弱書生,而且還有人接應。”

李景隆沒有接話,轉身道:“按照計劃,他們將接過賭盤,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計劃些什麼,但希望你們清楚,這群人能隱匿多年,不斷壯大,背後的人絕不是莽夫。小看他們,很容易吃虧。”

郭綱臉上露出了淡然的笑意,有些期待:“若是庸碌之輩,又何必需要安全域性出手?這次對決,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將幫助安全域性蛻變。”

安全域性不是錦衣衛,自從誕生的那一日開始,就不允許捕風捉影,不允許肆意攀陷,擴大風潮,不允許毫無證據鏈的懷疑。而這些,恰恰是錦衣衛最犀利的手段。

在很多人看來,安全域性是不如錦衣衛的,因為他們似乎並沒有辦過大案要案,沒有拿下過幾個布政使、侍郎、尚書,也沒砍掉過多少腦袋。

但事實絕非如此。

錦衣衛是出鞘的繡春刀,鋒芒無比,飲血無數。

安全域性是入鞘的繡春刀,鋒芒內斂,伺機而動。

安全域性將借這群人的人頭,給天下人證明看,這世上,沒有永不出鞘的刀!

武英殿。

顧三審的嘴巴不斷張合著,講了許久,才退到一旁。

朱允炆拿著手中的文書,問道:“楊幼文交代的事,你如何看?”

顧三審恭敬地回道:“楊幼文這些年來給古今、公子輸送了不少利益,但這筆錢財,遠不夠支撐其運作。在這背後,必然還有其他人。曹國公府方面也調查清楚了,他們只有在今年拿出過兩萬貫,在這之前,曹國公府並沒有介入。”

“從這些情報來看,古今與公子的背後,一定還有一股力量,有其他辦法得到資金。而眼下對方不惜威脅曹國公府,也要將賭盤開出來,還想借此得到巨資,可見對方正在圖謀更大的事。”

“前指揮史在蒙城已然確定,山東白蓮教佛母將在武會試之日,於鳳陽城中與各地白蓮教匪首集議,試圖整合分散的白蓮教勢力,形成一股力量。這筆巨資,很可能是為了收買、整合白蓮教勢力所準備的。”

朱允炆踱步在宮殿之中,沉思著顧三審的分析,許久方說道:“未必吧。古今是古今,白蓮教是白蓮教。這一次白蓮教選擇武會試時間作為集議時間,說明他們想借此規避朝廷的視野與注意。而反觀京師,卻是古今的人蠢蠢欲動,將手伸向了武會試。這一筆錢,應不是白蓮教想要的,而是古今想要的。”

顧三審有些驚訝,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朱允炆繼續說道:“再者,白蓮教匪首多少是有些信仰的人,藉助信仰去整合他們,遠比金錢更為有效。一旦這些匪首拿著金錢回去,他們若不能與教眾共富貴,那白蓮教徒如何相信他們?土崩瓦解之下,白蓮教就沒了出路。”

這個基本的道理,聰明的白蓮教匪首不會不知道。

換句話說,宗教催眠也好,極度的個人崇拜與信仰也好,都存在一個基礎的條件:

群體性貧困。

沒了這個先決條件,個人崇拜搞不起來,宗教催眠也搞不起來。

說好的一起當窮哥們,你一個人先有錢了,過上好日子了,現在也不拉我們一把,還想著讓我們給你繼續賣命,誰願意啊。

人都不傻,骨子裡有一個基本的秤桿: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以,要平均的貧困,要平均的躁動,要平均的鬥爭,才能維持一個宗教式的、崇拜式的組織存在。

如果出現了非群體性貧困,這類宗教也好,崇拜也好,都將蕩然無存。

這是白蓮教教義的缺陷。

朱允炆經過一番思索與分析,對顧三審下令道:“傳命劉長閣,佈局鳳陽,務求一個不落——不計生死!”

顧三審肅然答應,不計生死比生擒活捉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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