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彈從炮膛中飛出,帶著嗚嗚的風聲,掠過碧藍的海面。

朱榑似乎感知到了什麼,轉身看去,兩顆漆黑的鐵球在瞳孔中快速放大。

完了……

朱榑驚恐地蹲下抱住腦袋,只聽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沒有猛烈的爆炸,沒有火光滔天,也沒有人受傷。

“打偏了?”

朱榑小心翼翼地起身察看,連忙下令:“快,加速進入礁石海域!”

咔嚓!

朱榑不安地抬起頭,看到大福船的桅杆崩裂,一股強風吹過來,風帆的力量作用在桅杆之上,桅杆再無法承受,咔地一聲折斷,朝著船首砸去!

轟!

粗大的桅杆砸碎了艦首,幾個軍士躲閃不及被硬生生砸死,在大福船前面開路的小船也被桅杆頭給狠狠地砸了下,直接側翻到了海里去,軍士們掙扎著、呼喊著。

駱冠英看到了這一幕,也聽到了後續的火炮聲,但畢竟有四百多步的距離,若沒有超絕的瞄準本領與足夠的火藥,想要再如此遠的距離打出傷害來,那還是不太可能的。

果然,寶船上的火炮雖然響亮,但在火藥用量上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大部分都打到了三百多步的海域,一些炮石雖然打到了四百步,但缺乏準頭,只掀起了浪花。

“兩份半火藥,重新裝填!”

駱冠英一邊通知其他軍士,一邊從腰間的牛皮囊中取出三份火藥顆粒,一股腦加入到神機炮的藥室之中,沈偉將炸裂彈塞入火炮炮管,佈置好火繩,密封好藥室,趙世瑜、袁逸塵已再次計算好了方向,調整好了角度,駱冠英點燃了神機炮。

轟!

炮石飛出,並不孤獨。在其後面還跟著一群炮石,呼嘯而過。

李興看著炮石飛出的景象,對鄭和說道:“齊王可是在座船上,直接下令轟,會不會被人拿捏了把柄?”

鄭和也清楚這樣做的危險。

畢竟齊王是藩王,皇上與朝廷誰都沒有明說要乾死齊王,他們都沒有給鄭和背書,萬一真把齊王弄死了,他們翻臉不認賬,給自己扣一個殺害藩王的帽子……

要知道大明的一些官員,可是不要臉的很。

鄭和拿著望遠鏡,看著炮火紛飛,看著一艘艘船隻被擊中、擊沉,只對李興說了一句話:“我是個太監。”

李興愣了下,旋即明白過來。

無論朝中大臣怎麼翻臉,事後怎麼算賬,想要追究鄭和的罪都不容易,他不止是大明水師的副總兵,還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說白了,人家是太監兼副總兵,太監是正職,副總兵只是個雜差,他的頂頭上司是兵部與五軍都督府,但更是皇上本人啊……

只要皇上不追究,那鄭和就是將齊王餵了王八,朝廷多少人彈劾都是無濟於事。

李興安心下來,看著遠處慘烈的海域,問道:“發射子母彈的傢伙是誰,如此精準,若沒有他打斷齊王風帆,怕還真有可能會被齊王拖到淺礁海域。”

鄭和輕輕笑了笑,說道:“怕是駱冠英他們吧,你別說,這群人還真研究出來點什麼,他們操作神機炮,可以說是指哪打哪,精準度竟超出軍中老兵。回頭你要想辦法讓他們交出法子來,寶船可不能只有一組厲害人物。”

李興想了想,說道:“就怕他們不給啊。”

鄭和收起望遠鏡,道:“你不問過又如何知道?他們現在可不是國子監的監生,而是寶船的候補指揮,想要融入寶船,為所有軍士所接受,那他們總會付出更多一些。給朱能、杜禹傳令,封鎖海域,不準任何人離開。”

李興問道:“那我們還繼續打嗎?”

鄭和眯著眼看了看遠處,反問了一句:“還有打的必要嗎?”

沒必要了。

不久之前還威風凜凜的齊王,現在正抱著一塊碎木頭,有個軍士想搶,結果被齊王砍掉了三根手指頭,這個傢伙明顯不知道是不開眼,不知道碎木頭的浮力有限,你一過來,齊王大人都得喝海水了,他能不找你算賬?

“回來,救我!”

朱榑衝著遠處逃命的小船高聲喊著,可是這群人渾似耳聾,拼了命的划槳,船隻越來越遠。

“柴直!”

“王爺,柴指揮已經死了。”

一名護衛指了指漂在海面上的屍體,對齊王說道。

戰場上很少死將領,那是陸戰。對於擁有了神機炮的海戰而言,大小將領死幾個那是很正常的事。不說神機炮,就弓弩也沒長眼睛不是,陳友諒不就是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腦門一命嗚呼的。

老陳都不行了,這柴直掛了也沒什麼可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