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商人家與尋常百姓家沒有那麼多的禮儀約束,但畢竟還是要有男女大防,這侯西域到底搞什麼,就這樣允許自己女兒堂而皇之地進入常家別院?

侯淺淺見常百業盯著自己看,便低下頭,道:“半途中收到了常叔的信,說你正在太原府做一件大事。父親便命我先來,還說用不了多久,八大晉商也好,山西各地富商,都會雲集太原城。你到底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引起這麼大動靜?”

常百業揮手趕走了偷窺的常晉,從懷裡取出鑲嵌著東珠的頭釵,請道:“沒什麼,只是與茹巡撫做了一筆交易。這是你在白塔下留給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邊。”

侯淺淺臉微微一紅,伸出纖細的玉指取走頭釵,然後插入秀髮之中,道:“和官員做生意取利最大,卻也危險最多。做事不宜太過莽撞,否則會連累家人。常兄若有心,就不應該瞞我。”

常百業看著認真的侯淺淺,點了點頭,晉商商會的事並不是什麼機密,否則也不會在王臺、祝秋等人面前說起。

自懷中取出一枚讓惠鐵券,常百業遞給侯淺淺,道:“晉商商會,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

侯淺淺反覆看過後,嫣然笑道:“晉商商會,這可不簡單,一旦實現,你就可以整合各地商人,統一調配物資、渠道,你是想讓晉商走出山西,走到北直隸、河南、乃至南直隸、江南去吧?”

常百業吃驚地看著侯淺淺,她的聰慧自己見識過,但也不成想她的眼光竟是如此銳利,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打算。

怪不得她雖是女兒身,卻可以在侯西域不在的時候,掌握著侯家的大局。也只有這樣出彩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吧?

“你就沒想過這鐵牌子很容易被人仿製?”

侯淺淺遞還讓惠鐵券,柔聲問道。

常百業搖了搖頭,說道:“這鐵牌子看似簡單,實則不然,在內部還點蝕了一絲銅箔,只需切準位置,便可辨別真假。當然,日常辨偽是透過刻尺、符文……”

侯淺淺聽得連連點頭,補充了一句:“其實在我看來,晉商商會根本無需理會讓惠鐵券的真偽,哪怕是明知是偽,也不必去管。”

“這怎麼行?”

常百業鬱悶地問道。

讓惠鐵券,實際上是晉商給朝廷的投命狀,透過“讓惠”的方式來換取晉商商會的存在,不受過多幹預的做買賣。

讓惠本身,就削弱了商人的利益,這還不論真偽,那豈不是意味著誰都可以到晉商商會佔便宜?

侯淺淺白了一眼常百業,哼了一聲便了過去,待常百業跟上之後,方說道:“讓惠鐵券只是一個噱頭,臨時存在,若長期存在,對晉商商會有害無利。你知道朝廷在山西移民多少?”

“五十萬啊。”

“所以你就將目光侷限在了五十萬人裡,而忽視了沒有被遷移出去的三百五十萬人?讓惠鐵券贏得了移民之家的人心,是一種補償。但也不能一直補償下去,否則會對剩餘的百姓不公平,不是嗎?”

侯淺淺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常百業陡然一驚,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大錯!

過於關注少數,忽視大多數,很容易失去根基,沒有未來。

現在看來,自己的籌劃還有很多漏洞,還需要去完善。

“候小妹說的是,我錯了。”

常百業受教。

侯淺淺嘆了口氣,道:“常大哥只是太過心急了,缺乏周祥考慮。一開始這種讓惠鐵券自是有用,但在移民完成後,讓惠鐵券就應該大肆製造,普及更多人,共惠山西。”

常百業連連點頭,雖然“共惠山西”會有點壓力,但考慮到薄利多銷,購買人群巨大,其帶來的利潤依舊是難以估量。

“晉商商會,你打算如何整合?”

侯淺淺期待地問道。

常百業看著眼前充滿靈性與智慧的侯淺淺,心撲通通跳動,連忙轉過頭道:“我打算以八大晉商為主幹,以無數晉商為分支,以散戶商人為樹葉……”

舒坦的風,攜帶著輕靈的笑聲,翻出了院牆。

京師,後湖。

顧三審將十幾份資料送上,道:“神宮監掌印丘賀、僉書吳林、掌司劉全……前尚服呂珊等人簿書黃冊皆已找齊,可以確係一點,他們皆是洪武十年前後進入宮廷的。”

朱允炆將桌案上的《太祖起居注》遮住,拿起前尚服呂珊的檔案翻看,目光微微一寒,道:“鄒縣!又是山東麼?看來湯不平又有新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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