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蟲是難以徹底消滅的,無論下多大力氣。

宋禮不是一個慈悲的人,準備用殺一儆百的方式,讓那些利慾薰心的人清楚後果的嚴重性。

陳瑛作為按察使,山東最高法的第一人,當即表示:“殺民工與匠人,他們必然人心惶惶。但殺貪官汙吏,貪腐惡霸,民工與匠人必得安慰,人心穩定,會通河疏浚方不會耽誤。鄭知府,你認為如何?”

兗州知府鄭剛一臉苦澀,你們都敲定好了,鬼頭刀都揚起來,就準備砍下去了,這個時候還用得著問我的意思?

再說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你們說了算。

“一切聽大人安排。”

鄭剛亮明瞭立場。

在這種公開場合與上級作對,那隻能是找死。

宋禮見這件事已取得一致,便繼續說道:“百姓出了死力,我們若連最基本的飯食都不能保障,那還有什麼臉面對天下人?又如何為君分憂?此事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還望都察院、給事中與諸位同僚盡心。”

眾人紛紛點頭應和。

宋禮沒有饒彎子,將目光看向耿炳文,道:“眼下最緊要之事有三,其一,都司方面撤走軍士,迴歸各地衛所,並明令魯王府三衛留在軍營之中,無故不得大規模調動!”

耿炳文抬動眉頭,有些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些不快,嘴角微動:“宋侍郎,調動衛所力量維護秩序,以防民怨,民逃,民亂,若撤去衛所軍士,一旦出亂,誰來負責?”

宋禮肅然道:“百姓不是犯人,無需軍士日夜看守。若大人執意要求衛所軍士留在會通河兩岸,那就請大人下令軍士與民工一起疏浚河道!”

“宋禮!”

耿炳文怒喝,可眼前看似文弱的書生並沒有半分畏懼。

宋禮不希望數十萬百姓在長達幾百裡的河道里挖石頭、挖土,而在這些人身後,站著一群拿著刀槍的軍士,似乎看誰不順眼,就會過來砍一刀。

百姓就是百姓,他們是來幹活的,不是來當罪犯的,沒有必要去以武力作後盾。

最主要的是,宋禮相信百姓善良,相信他們絕不會無緣無故生亂。

每個人背後都有家人,都有牽掛與羈絆,造反這種事不是說幹就能幹得起來的,除非他們已經走到了絕境,再無活下去的希望。

耿炳文不想背鍋,也不願與宋禮過多爭執,言道:“若你有五軍都督府或兵部批文,本都司沒有意見。”

宋禮凝重地點了點頭,道:“那就請大人暫且撤回看守軍士,朝廷批文不日便會下達。”

耿炳文見宋禮竟已提前上了文書,閉目不言。

宋禮將目光看向按察使陳瑛,道:“其二,會通河疏浚絕非一日之功,還請按察使安置一批能臣幹吏,派駐濟寧府等地,一旦出現貪腐之人,可及早上奏朝廷,提請處置。”

陳瑛放下茶碗,微微頷首:“按察使司會安排按察副使前來配合。”

宋禮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衍聖公孔訥拱了拱手,道:“這其三,就是監工之事。歷年來河道工程,總免不了鞭笞百姓,疲民至死的事發生。但疏浚會通河絕不允許如此,而想要杜絕,便需監工用心。”

孔訥有些為難,問道:“若百姓怠工,不願出力,又當如何?”

馬不用鞭子,跑不快。

人不用鞭子,他容易偷懶。

有時候打人是不對,但確實是保證工期的重要手段。

無論是邊關城池、長城,還是南京城,中都鳳陽城,每一項工程裡,都有被打死的人。

沒這些辛酸,也出不了孟美女哭長城的事。

不過現實中,絕對不止是孟美女一個人哭過,估計還有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等等……

宋禮聽聞之後笑了起來,這輕鬆的一幕讓所有人有些疑惑。

孔訥更是狐疑,不解宋禮是什麼意思。

宋禮起身,對眾人說道:“對於此事,皇上已給過批示。按照皇上安排,此番疏浚會通河,工部與諸衙、地方官吏,只負責人員調配、物資保障,提出疏浚要求,檢驗疏浚成果,而施工之權完全下放給匠人與民工,讓匠人與民工自主決定施工時間、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