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片片飄落,蓋出了無垠天地。

姚順凍裂的雙手抓著繩子,繩子在肩膀的棉衣上凹陷,繃直的繩子牽動著木板,木板上的郭文星睜著眼看著天。

沙沙。

木板被拖拽著一點點行進。

「丟下我吧,帶著我你們走不下去。」

郭文星近乎哀求。

姚順氣喘吁吁,呵了聲:「你他娘能不能閉嘴少說兩句話,省點氣力不好嗎?咱們兄弟生死與共,誰拋棄過誰?只有戰死在路上的,沒有丟在路上的!」

郭文星很想起身,可起不來,長期營養不良,加上三個月前又丟了一條腿,身體虛得很。

羅封拿起刀走向姚順,幫著拖動木板,至鹿旁之後,便割開鹿的脖頸,往水囊裡灌滿血之後,塞到郭文星嘴裡:「兩千多兄弟如今就剩下我們三個,為了這些種子,為了完成皇上交給我們的使命,我們也必須回去!你死了,我們回不了家,為了我們和最終的使命,你也必須堅持下去,給我喝!」

郭文星眼眶溼潤,大口大口地喝著。

血腥味刺著喉。

羅封回過頭,看到姚順正趴在鹿脖頸位置猛吸,環顧四周,見不遠處有個山丘,底部並無積雪,將鹿掛在木板後,與姚順一起拖了過去。

尋了一些木柴與枯草,羅封用火鐮石哆嗦地敲了許久才點燃。

此時雪已經停了,天地之間很是寂靜。

姚順剝著鹿皮,笑著說:「郭文星,你丫的不是出自國子監,還記不記得現在是什麼日子?」

郭文星已經坐了起來,雙手抄在袖子裡:「建文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再過十幾日,大明便會迎來建文十四年。」

姚順感慨不已:「自建文五年九月出航算起,咱們竟離開大明八年之久了。若是從建文七年七月登陸美洲算起,我們在這裡也已經六年之久。如此長的時間,你們說大明怎麼樣了?」

羅封拿起刀,割下一塊肉,插在刀上便烤了起來:「是啊,如此長久的時間,大明一定改變了許多。五年三月時,皇上說要花十年營造新都,若一切順利的話,後年皇上就可以搬到北平住去了。」

姚順咧嘴:「北平好啊,郭文星,你不就是北平人氏,回家就能見到皇帝,不像我們兩個,還得趕幾千里路回家。」

郭文星看著樂觀的兩人,深深嘆了口氣。

回家?

當真還能回去嗎?

回顧這悲壯與苦難的歲月,一個個兄弟死去,失蹤。

武義死了。

千戶,百戶也死了。

總旗、小旗、也死了。

後來,書吏、馬伕、廚子也死了……

軍士折損太快。

在抵達西海岸之後,考慮到一路慘烈的犧牲與人手的不足,加上一干軍士不同意重新穿越美洲大陸返回東海岸,羅封在自己的建議之下在西海岸打造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