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藏的夜,並不漆黑。

至少袁嶽是這樣認為,尤其是站在山谷裡,依舊可以看到遠處的皚皚白雪,似是千古不化,在這裡停留了無數年月。

郭鑰緊了緊衣,雙臂抱在身前:「幸是七月份登山,要不然不知要折損多少軍士。不過後續的棉衣棉被務必需要盯著點,讓雲南都司供應妥當。」

袁嶽看了一眼郭鑰,微微點頭:「放心吧,雲南都司不會短缺了物資。這裡的變就變,你可要有點準備,莫要逞強折在這裡,我回去之後可不好交差。」

郭鑰白了一眼咒自己掛掉的袁嶽,吹了口氣,道:「不就是晝夜溫差有些大,這算不得什麼。倒是這裡似乎有些奇特之處,是一處研究學問的好地方。」

「學問?」

袁嶽有些不解。

江塵走了過來,爽朗一笑:「他說的定是國子監的胡其儀。」

袁嶽微微皺眉。

這些年來,袁嶽不是在西疆就是在蔥嶺,之後調回來原本要去烏斯藏,結果遇到舉世攻明,奉命前往東北剿除兀良哈,回金陵不久又奉命進駐烏斯藏,對國子監的人與事知道的並不多。

郭鑰深深吸了口氣:「忠勇侯,你雖不知胡其儀,想來知道熱氣球吧?」

「空中哨崗,自是知道。」

袁嶽點頭。

相對於尋常的瞭望塔,熱氣球更顯得方便快捷,而且在草原上不適合搭建多高的木塔,熱氣球就沒這些麻煩,準備妥當之後就能飛起來,十幾丈、數十丈的高度都可以,一眼能看許遠,想要偷襲營寨有點困難。

郭鑰指了指遠處的雪山:「胡其儀是國子監的瘋子,與郭嘉樂、宋斷斷等人齊名。相對於郭嘉樂在實驗室裡的瘋狂,宋斷斷在材料方面的突破,胡其儀的瘋狂更令人仰頭看。」

江塵解釋了句:「這裡的仰頭看,只是仰頭看的意思……」

袁嶽仔細聽著。

郭鑰解釋道:「胡其儀以熱氣球為研究平臺,他希望瞭解天上有什麼。他可以說是大明飛天第一人,是第一個穿到雲層之後活著回來的人。」

「飛天?!」

袁嶽抬起頭看了看天,人真的能飛到天邊嗎?

郭鑰坐在了一塊石頭上:「胡其儀研究發現,越是升高,氣溫越低,呼吸越是困難。他認為人類呼吸的氣息,在高處會變得稀薄。而這烏斯藏不也證實了這一點?」

「我們爬上了高山,在這裡呼吸跟不上來,一定是有原因的,找到這個原因,只要能製造出輔助呼吸的東西,我們就能征服最高的山,也能飛到最高處,看看天上到底有沒有神仙。」

江塵有些羨慕:「胡其儀在書信裡說,空氣很可能是不同成分構成,他還提出將高處的空氣打一瓶下來,回來稱量稱量,看看是否和地面的空氣一樣重。」

「還提出了空氣如石礦的理論,說石礦內含有諸多成分,那空氣也是如此,石礦裡的成分可以透過煅燒等手段分離開來,那一定也有辦法將空氣裡的成分分離開來。」

袁嶽聽聞之後,深深震撼:「國子監現在都在研究什麼?」

聽著不很明白,但袁嶽總感覺這些學問極是厲害,一旦他日有所突破,那可是了不得的存在,就比如這烏斯藏,一旦解決了大明軍士呼吸不暢的問題,適應了烏斯藏,那對於大明來說,駐守烏斯藏將沒有任何障礙!

「這些年來,國子監還真是令人仰望,待戰事結束之後,我也想去國子監修習學問。」

袁嶽認真地說。

郭鑰、江塵對視了一眼,有些震驚。

要知道袁嶽已經封侯,他完全可以享受未來的榮華富貴。可他似有憂患意識,有

一種畏懼落伍的心態,轉而去投身於修習學問之中。

袁嶽是認真的,多年之前,自己還只是南寧衛裡不起眼的軍士,後來張輔的出現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從南寧衛到安南,從安南到祁連山下馬場,再到西疆征戰哈里與帖木兒,從蔥嶺下來之後屠滅兀良哈,這一路走來,張輔的教導始終都沒有忘:

想要成為人上人,功成名就,就不能沒有學問。

學問是崛起的根基,也是長盛不衰的秘訣。

未來沒了戰爭,國子監的學問將影響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若哪一日朝廷有召,而自己卻不知道軍隊裡出現的新傢伙如何使用,不知道新的思想,不知道新的理論,如何帶領軍隊,如何節制部下,如何凝聚人心?